「兄弟,你是不是得罪了谁?这明摆是找借口下死手呢。,卫医官也说道:
「别说从千里之外运牲口过来,就是从安庆、芜湖运来,有时候也会水土不服的。」
「随便找个有经验的兽医都能治的,又不是大问题。」
董百户也愤愤地说道:
「他管着庄子,又不是第一次贩牛,肯定明白其中的弯弯绕。「
赵百户长叹了一口气,「三管家平日里横行霸道,咱们这些军汉有些不买他的帐,结果今天被报复了。」
他历数了一些冲突。
最近的一次就在他去运牛之前,三管家轻薄府里的一个侍女,被他给坏了好事。
董百户摇头叹息,「俺就说呢,你一个百户怎幺还被派去运牛,这本是庄丁的活计。」
众人都听明白了。
三管家负责外面的庄子,管不到赵百户他们。
派赵百户他们去运牛,三管家就有了收拾他们的借口。
运牛就是三管家的一个陷阱,即使牛没有生病,他也能挑出其他的刺来。
赵百户脸色灰败:
「出发的时候,兄弟们也都觉得诧异。」
卫医官疑惑道:
「为什幺不找府上管家,或者侯爷、世子他们?,赵百户苦笑着摇摇头:
「在府上,三管家深受侯爷的信赖,他的话比老管家的都好用。找主子告状是自讨没趣。俺本以为就出一趟苦差,折腾俺们一次,三管家心气顺了,事情也就过去了。「
众人都晞嘘不已。
都是生活中的一些小摩擦,三管家竟然直接要取人性命。
卫医官常给达官贵人的牲口看病,对此深有体会,「有些恶奴仰仗主子的权势,行事之凶残、之无耻,你们都无法想像。」
他随口举了几个例子,让众人听的浑身变凉。
赵百户才发现,自己今天命大,要不是董百户找来了兽医,三管家暂时没了借口,自己早被打死了。
「许相公,卫医官,大恩不言谢!以后但凡用的上俺老赵,尽快说话!」
董百户担忧道:
「明天三管家不会耍赖吧?要不,两位明天一早就走,俺老董留下。」
许克生摆摆手,「这是京城,他在府内横行霸道,但是对卫医官,对在下,他还不敢太过分的。「
卫医官也笑道:
「在下虽然只是兽医,那也是太仆寺的,他不敢乱来的。,病人吃了汤药之后,渐渐地睡着了。
高烧的病人在出了一身大汗后,终于开始退烧。
许克生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打谷场的卧房虽然条件简陋,屋内和屋外一样冰冷刺骨,但是总算有个能躺着的地方。
许克生斜靠着墙,拥着被子。
病人家属送来了最厚实、最干净的被褥。
许克生虽然有些累了,但是没有急着睡。
夜里还要起来几次去检查病人的状况,就怕夜里突然起高热,发觉晚了可能危机生命。
卫医官凑过来低声道:
「许相公,明天一早你就回城,去府学上课,这里有我顶着。刚才我是安慰董百户,咱们还是要小心一点儿。「
许克生摇摇头,「三管家那人就是找茬的,我走了他会挑刺的。「
卫医官沉默半晌,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幸好牛都没事了。」
董百户拖着疲倦的身躯晃荡了过来,「许相公,卫医官,俺老董记得今天的人情!」
许克生笑着摆摆手,「区区小事。」
卫医官也笑道: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夜不归宿,看你明天怎幺和罗管家解释。」
董百户惨然一笑,「在下是否能在国公府呆下去,都未可知啊。」
看上去,他已经破罐子破摔,什幺也不在乎了。
卫医官不知道汤瑾受伤的事,疑惑道:
「你犯了多的罪,竟然要被赶出去?」
董百户苦笑着摆摆手,「算了,在下去给你们找点夜宵。」
夜已经很深了。
忙碌到现在,所有人都没吃晚饭,三个人都饥肠辘辘。
许克生劝道:
「有没有都行,现在吃太多了再睡觉,明天该胃不舒服了。」
董百户点点头,「在下知——」
他突然站住了,警惕地看着外面的夜幕,「这幺晚了,怎幺还会有骑兵过来?」
许克生、卫医官也听到了马蹄声,在寂静的夜晚传的很远。
马蹄声惊醒了村子的狗,狗叫声响起,此起彼伏。
董百户侧耳鸣听,「不多,五六匹战马。」
他拿起腰刀,大步出了屋子,还顺手关上了门。
「你们在屋里别出来。」
赵百户的手下也都闻声出了屋子,不少人都带上了武器。
零星几个火把,马蹄声却十分急骤。
赵百户的人都纷纷猜测是谁来了,「锦衣卫抓人的番子?」
「外地官员进京述职的吧?」
「路过的商旅?」
「商旅赶夜路?是怕自己没有麻烦吗?被巡检司的逮着了,是要枷起来的!「
「——」
董百户沉声喝道:
「都不要慌,这是京城,应该是路过的官员。「
安抚了众人,他的心里却提高了警惕。
今晚黑的几乎看不见五指,对方却还亡命地催马奔跑,肯定是遇到大麻烦了。
董百户站在最前面,右手已经稳稳地握住了刀把。
无论如何,今晚要护许克生的安危,自己请来的,自己就要担责。
-
马队终于开始减速,冲着董百户他们跑来。
还没到跟前,就有骑士大喝:
「许相公在吗?」
董百户向前迈了一步,大声喝问:
「来者何人?」
「老夫江夏侯周某!」周德兴驱马到了近前。
屋内,许克生吃了一惊,周德兴追到这里来了?
都这幺晚了,周德兴怎幺出的城门?
不怕洪武帝收拾他吗?
许克生大步向外走,被卫医官一把拖住,低声提醒道:
「许相公!怕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许克生摇摇头:
「他如此大费周章地出城,应该不是来找茬的。」
微弱的火光下,董百户认出了周德兴,急忙松开刀柄,上前拱手施礼,「末将信国公府百户董金柱拜见侯爷!」
周德兴有些意外,「你是信国公府的?怎幺在这里?」
「禀侯爷,这个.」董百户拱手道,「在下的兄弟赵百户因为牛病了,被三管家责打,末将为了救他的性命,请了兽医过来治牛。」
周德兴这才明白前后的一切,他用马鞭子哆哆嗦嗦地指着董百户,声音嘶哑,「你,你请的哪位兽医?」
「末将请的是应天府生员许相公,还有太仆寺的卫医官。
董百户很奇怪他的反应,请个兽医需要如此激动吗?
哦!
毕竟俺救了七条人命!
侯爷激动呢!
「你请卫医官就足够了啊,又请许相公干什幺?」周德兴看着董百户,欲哭无泪。
这才是罪魁祸首啊!
信国公府的人请的许克生,不是老子的人!
老子是给信国公背了黑锅!
许克生、卫医官看到这一幕,也都疑惑不解,江夏侯大半夜地跑来,就是询问这些?
卫医官上前解释道:
「侯爷,小人是太仆寺兽医卫士方。董百户请的是许相公,小人医术很浅,是跟着来帮忙的。」
周德兴顾不得太多了,急忙询问,「许相公人呢?」
许克生上前一步,走到了火把的光亮下,「晚生在此。」
两人都见过面的,不需要再核实身份。
许克生不知道周德兴的来意,心中还在想着各种可能。
周德兴吊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放了回去,许相公还活的好好的,看上去毫发无伤!
许克生看他欣喜看着自己,似乎激动的不能自已,心中一阵恶寒,「侯爷?何事?」
周德兴如梦方醒,急忙催促,「许相公,快上马,陛下召见!」
许克生转瞬就明白了,肯定是太子的病情恶化了。
「马在哪里?」
许克生一声大喝。
立刻有侍卫牵来一匹骏马,许克生抓住缰绳,董百户快步上前帮忙托举。
许克生翻身上马,抓稳了缰绳。
他将卫医官召到身旁,叮嘱道:
「夜里小心,他们要起高热,一定要退热。退热的方子我已经开好了。「
卫医官拍拍他的马鞍,「放心吧,在下等会就去守着他们,今夜不睡了。」
周德兴用马鞭子指着董百户,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你——你很好啊!」
火把的光太黯淡,董百户没看出周德兴狰狞的面孔,竟然拱手谦虚道:
「侯爷,都是末将应该做的。」
拯救袍泽嘛!
末将义不容辞!
周德兴眼前一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如果是自己的手下,他现在就一刀一刀将董百户剁成肉酱。
可人是信国公府的。
他不敢,也不能随便处置。
见周德兴又在发呆,许克生急了,这人什幺毛病,看谁都发呆?
「谁来带路?」
许克生再次大声问道。
这黑灯瞎火的,不是让自己一个人回城吧?
就算平安摸回去了,叫城门的时候守城士兵还不一箭射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