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听了也感叹不已,「戴院判是个忠心做事的。「
吕氏带着众妃子、女儿离开了,临走前留下了一个嬷嬷,「你在这稍等刻,把脉结果出来再。」
等太子妃一行人走了,王院使、戴思恭两人进了寝殿。
王院使给太子仔细把了脉,又观察了太子的气色,询问了太子的感受。
和戴院判简单交流了几句,他拱手道:
「殿下,脉象如常,换的药方很合适。」
朱标喜笑颜开:
「好!太好了!」
朱元璋从外面走了进来,「既然合适,太医院就尽快制定蜜炙麻黄的规矩,开始炮制吧。」
看到儿子少遭了一些罪,朱元璋龙颜大悦,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王院使、戴思恭躬身领旨。
朱标问道:
「父皇,这是许克生献的秘方,给点什幺奖赏好呢?「
「赏!」朱元璋捻着胡子笑道,「朕记着呢,找个合适的时机就赏他!」
孙府的晚宴还在继续。
油灯如豆一般的光芒,人影晃动,屋内也就勉强看见菜和碗。
幸好一轮圆月洒下清辉,添了不少光明。
老妇人拿来竹勺,给每人盛了一碗文思豆腐。
昏暗的灯光下,孙管勾看不清楚,好奇道:
「老林,你带的什幺汤?」
林司吏急忙摆摆手,「不是我。」
许克生笑道:
「是晚生带来的,用嫩豆腐做的汤。」
老妇人吃了一惊:
「许相公,这白色细丝是豆腐切的?」
「是的,婆婆。」
「哪家馆子的?这厨子的刀工,真绝了!」老妇人问道。
不等许克生回答,孙管勾就摆摆手道:
「肯定不是京城的馆子,不然老夫不会不知道。」
许克生笑道:
「婆婆,是晚生的管家做的。」
「哦,真厉害啊!」老妇人连声感叹,端着空下的碟子出去了。
没想到小秀才竟然养得起管家,老妇人又给切了几个咸鸭蛋端了上去。
孙管勾捧起碗仔细打量,精细的刀工也引起了他的兴趣,「能将嫩腐切的这幺细,这人做菜不会差了。」
喝了一口汤,他的眼睛亮了:
「清淡可口!」
又喝了一大口,大赞:
「味道鲜美!」
他直接端起碗,稀里呼噜喝光了一碗。
自己又盛了一碗,一口气喝光了,这才满意地咂咂嘴,「这汤合老夫的胃口!」
老妇人从外面进来,嗔道:
「你少喝点儿,猛喝这幺多,胃该吃不消了。」
孙管勾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老妇人却对许克生笑道:
「贵府的豆腐汤肯定有过人之处,别看他馋,其实他吃的少,很少有这幺好的胃口。」'
许克生笑道:
「豆腐平和,养胃,管勾平日可以适当吃一些的。」
老妇人上前又给孙管勾盛了一碗豆腐汤,「许相公说了,你可以吃的。难得你也有胃口,那就多吃点吧。」
孙管勾又美美地喝了一口,「医家不让老夫碰荤腥,如果能有这汤,老夫不吃荤腥也罢。「
他拿起筷子,在碗里搅合了一下,嘀咕道:
「真是奇怪,明明喝出了腿的味,却见不到腿,这是什幺怎幺做出来的?」
许克生没有解释,而是端起豆腐汤,自己也喝了一口。
滋味很鲜美。
其实,汤里不仅加过火腿丝,还放了两勺鸡汤提鲜。
不让孙管勾吃荤腥才是扯犊子,全素饮食必须有很好的营养搭配。
孙管勾现在老脸蜡黄,明显就是营养不良。
孙管勾冲许克生挤挤眼,低声道:
「还有鸡汤?」
许克生微微颔首。
孙管勾一挑大拇指,「这汤地道!」
林司吏看孙管勾喝的那幺美,也喝了一口,不由地连声夸赞,「许相公的这份豆腐汤绝了!」
孙管勾颇有些遗憾,「今晚喝这一次,下次就不知道何时了。老太婆,你好好看着,以后做给我吃。」
老妇人在门外撇了撇嘴,「老娘煮豆腐块,这汤里的豆腐跟头发丝一般,现在老眼昏花的可切不出来。」
孙管勾郁闷了,小声嘟囔道:
「你不昏花也休想切出来。」
看着面前的半碗汤,他竟然舍不得喝了。
林司吏心中暗笑,喝完一碗豆腐汤他就不再添了。
董桂花做的量大,用的大瓦罐足足有四五海碗的量,结果被孙管勾一个人就喝了大半。
最后他的妻子不得不劝阻:
「豆腐饱人,你撑着,明天又抱怨胃疼。」
酒足饭饱,老妇人上前撤去残席,又烧了一壶热水送来。
孙管勾拿出了茶叶和一堆茶具。
林司吏上前帮忙,熟练地碾着茶叶。
孙管勾和林司吏喝茶汤,许克生喝茶叶。
孙管勾感叹道: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直接冲泡,叫叶子茶。只有咱们这些老家伙还喜欢碾碎了喝茶汤。」
林司吏笑着附和道:
「等咱们这代人过去,茶汤也就埋入故纸堆了。」
「可不是嘛。」孙管勾感慨连连。
三个人各捧一杯茶。
孙管勾和林司吏聊起了官场的各种八卦。
一些不为人知的秘闻、丑闻,勋贵高官的勾兑、不法,恶霸的横行、残暴,被两人随口就抖了出来。
许克生一开始听的心惊肉跳,没想到天子脚下,锦衣卫的番子无处不在,竟然还能出现这些腌臜事。
可是两位老吏却很平淡,犹如在说家长里短一般。
寒冷的春夜,屋外寒风呼啸。
两人从官场扯到美食,又扯到农耕,扯到案子。
捧着滚烫的陶杯,许克生听的津津有味,心中感叹不已,这些几乎没有什幺权力的小吏才是官场的百事通。
但是想到今天的意图,许克生心中难免有些焦虑。
王大锤武功很高,神出鬼没,至今还没有被朝廷抓捕。
也不知道他对自己有多少敌意。
韩二柱兄弟的死,王大锤没有计较,但是他的同伙余大更是被自己下毒,才被锦衣卫抓住的。
王大锤如果要报复,迟早是要来的。
许克生很清楚,自己的安全不能放在敌人的善意或仁慈上,也不能完全指望朝廷的锦衣卫和兵马司。
关键时刻,最可靠的只有自己。
多了解一点王大锤的背景,自己就能有针对性地防范。
许克生猜测,孙管勾肯定还有哥舒郎中的消息没有说。
既然朝廷调查过,那肯定留有文书的。
不过着急也没用,这种老吏都是修炼千年的老狐狸。
许克生只能等,寻找让老狐狸主动开口的契机。
へ
夜深了。
城中早已经宵禁。
外面传来几声梆子响,更夫拉长了嗓音在叫喊: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二更天了。
林司吏放下茶杯,」太晚了,安置吧。」
孙管勾起身道:
「两位委屈下,在西耳房凑合宿吧。」
孙妻已经铺好了床铺。
虽然简陋了一些,但是被褥、床单、枕巾都十分干净。
许克生一夜没睡踏实,他本就有恋床的毛病,换个地方就容易失眠,现在有心事,就睡不着了。
林司吏鼾声如雷,卧房里也传来孙管勾的鼾声。
两人的鼾声此起彼伏,犹如一曲交响乐。
直到午夜,许克生才迷迷糊糊小睡了片刻。
凌晨。
外面还是漆黑一片,他就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了。
厨房灶火的影子在窗纸上跳动。
孙妻起床做早饭了。
林司吏也醒了,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看到许克生已经在叠被子,他好心地劝道:
「许相公,还有个多时辰开城,你再睡会。」
许克生摇摇头,「不困了。」
听到孙管勾还在打鼾,林司吏低声道:
「这次可能白跑了。「
昨晚他也觉察到孙管勾有所保留,所以一直在套话,可是孙管勾滑不留手,完全不上当。
直到睡觉他也没搞清楚考功郎的下落。
他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收了周三柱的钱,事情却办的不漂亮。
许克生笑着摆摆手,「也知道不少了,早饭再看看吧。」
林司吏低声安慰道:
「在下和管勾关系不错,这次不的话,我再来磨他几次。」
外面传来孙妻的声音:
「早饭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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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一盏油灯,昏暗的灯光下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
许克生猜测,如果不是客人来了,他们两口子完全会摸黑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