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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道:「标儿,你看看吧,这是一些沿海卫所的情况。

许克生、戴思恭知道这里没自己的事了,两人躬身告退。

~

回了公房,两人捧着茶,在窗下闲坐。

现在陛下、太子讨论朝政,他们就清闲了。

许克生无意中看到桌子上有一个方子,标题竟然是「酒炙杜仲」。

他仔细想了想,不记得看过这种炮制杜仲的方法。

「院判,这个——」

戴思恭老脸一红,解释道:「这是老夫没事瞎琢磨的。」

他从上百种药物中挑选了杜仲,用酒炙也是深思熟虑之后的。

虽然屡次试做,但是总感觉有些缺憾,似乎某一个环节没有做好。

这次拿来,也是想和许克生商讨一番,看看哪里不对。

许克生起了好奇心,「院判,让晚生学习学习?」

戴院判笑着伸手虚让:「看吧,随便看,应该是你指点老夫才是。」

许克生哈哈大笑,拿起了方子,「晚生可不敢当。」

许克生仔细看了一遍,不愧是大家之作,炮制过程十分严谨。

从挑选药材,到工具准备,过程面面俱到,十分详尽。

看完之后,许克生并没有马上发表意见,而是问道:「院判这是要增强肾气?」

杜仲味甘,性温,归肝与肾经。

现在春天万物生发,戴院判必然是想借天地之机顺势而为,给太子补补肾。

戴思恭微微颔首:「老夫正是如此考虑。」

他放下茶杯,示意宫女续茶,然后继续道:「你还不知道吧?太医院现在起了一股风潮,人人都在研究炮制方略,企图突破前无古人之举,效仿当今许启明,做一款让陛下也赞不绝口的蜜炙麻黄」。」

许克生先是一愣,没想到平常的一味药,竟然引起这幺大的反应。

接着他忍不住笑了:「大家伙都是希望殿下早日康复,这份拳拳之心值得鼓励。」

戴思恭摆摆手,笑道:「因为蜜炙麻黄,陛下夸赞过你,太子夸赞过你,据说陛下召见重臣廷议的时候,还以你首创蜜炙麻黄」,提高了药性,减少了太子病痛为例,鼓励大臣门锐意进取。」

他接过宫女送来的茶杯,「你说,太医院的医生能不疯狂吗?」

许克生抖抖方子,认真地说道:「我相信院判只是从医术上考虑的。」

戴思恭一声长叹,「知我者,启明也!」

许克生终于评点起方子来,「院判的炮制过程完美无瑕,晚生只能学习,没什幺好说的。」

「杜仲坚韧,炮制之后,更方便煎药。」

「酒可以活血,使药性更加缓和,必然有一定功效。」

他认为,戴院判的努力方向是有一定道理的。

戴思恭却摆摆手,谦虚道:「启明,提提意见吧?老夫总觉得哪里不对,所以一直没拿出来。」

许克生沉吟片刻,提示道:「院判,您老不妨考虑用盐,盐炙杜仲。」

???

戴思恭很意外。

直接将药方推翻了?

换了一种炮制方法?

不过他并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认真思考起来。

良久,他拍案叫绝:「好!盐炙最佳!盐走肾腑,正好助杜仲的药性下行!」

他立刻提起笔,立刻开始梳理炮制过程。

许克生在一旁帮着斟酌。

戴思恭半生行医,对盐炙自然了如指掌,只见他笔走龙蛇,半个时辰后,一分完整的炮制流程出来了。

外面传来宫人叩拜陛下的呼声,陛下要回宫了,两人起身出去送驾。

送走朱元璋,两人又去寝殿给朱标把了脉,之后重新回了公房。

站在公房门前,戴思恭道:「启明,今晚排班的是你和杜御医。老夫今晚在太医院,有情况就派人去叫老夫一声。」

许克生拱手道:「院判且去忙,这里有晚生。」

戴思恭匆忙走了,之前就感觉酒炙杜仲有哪里不够完美,今天听到「盐炙」他瞬间明白了。

酒是协助药力上行,盐才是入肾的。

他就像刚拿到蜜炙麻黄的方子一般,迫切地想造出来。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

晚上值班无事可做,许克生仔细回忆白天考试写的文章,将自认为不够好的地方罗列出来。

一炷香后,许克生完成了反思,放下毛笔,揉揉惺忪的眼睛。

又拿出一本游记看了起来。

即便有浓茶相伴,他也不敢读四书五经,他担心看不到几页就睡过去了。

夜渐渐深了。

困意上涌,寒气不断席卷而入。

许克生放下书,端起杯子想喝口茶,发现杯子是空的。

值夜的内官不见了踪影,不知躲在哪里睡觉。

许克生站起身,准备自己煮一锅浓茶。

夜深人静,如果没有浓茶,根本顶不住。

刚烧了一壶热水,拎回了公房坐下,外面传来清脆的梆子响。

许克生凝神倾听,一共响了四次。

大概凌晨一点了。

许克生刚拿起的书又放下了,站起身走出殿外。

这个时辰是最困的时候,喝浓茶已经不顶用了。

月明星稀,夜风猛烈。

初春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清凉。

许克生发昏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他在殿门前慢慢踱步,将今天进宫的经历梳理了一遍。

这已经是他的习惯,宫中规矩大,自己如果不注意,早晚会死无葬身之地。

当他想到朱元璋询问黄长玉的病情时,他怔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当时的情况看似平淡,不过是陛下关心一个名医的病情罢了但是仔细揣摩,其实很凶险。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解释收钱的原因,后果会如何?

会给洪武帝一个贪婪的印象!

锦衣卫在监视黄长玉,但是当时屋内只有自己和周慎行、黄老太公、小胖子还有两个仆人。

如果锦衣卫不在其中,那就可能不知道三百文的事情。

周慎行散布的流言就成了「真相」。

幸好院判提前提醒了,自己当时反应也够机敏,解释清楚了。

一旦洪武帝的偏见形成,以后戴着有色眼镜看自己,自己怎幺做都是错。

许克生只觉得后背发凉。

自己被流言所害,反而要接受拷问。

都知道谁是散布流言的,可是周慎行却安然无恙,完美隐身。

他再次理解什幺叫「伴君如伴虎」。

也许不经意间的几句话,就影响了一个人的前程,甚至身家性命。

皇宫正在沉睡,宫殿在月色下犹如一个又一个潜伏的凶兽。

许克生意识到,自从考中生员,自己的日子过的太顺了。

刚开始积蓄实力的志向变得模糊。

最初规划的,要两手抓,一手积累财富,一手争夺权力。

有钱才能缓缓布置,才能支撑科举,才能豢养家丁。

现在却成了一味地追求权力,满足于丰厚的诊金,完全忽视了自己的筹划需要巨额财富的支撑。

许克生悚然心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着不慎,差点成了温水里的青蛙。

困倦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圣人诚不我欺!

~

许克生在殿外慢慢踱步,竟然走出了一身细汗,才回公房继续。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鼓楼传来鼓声,声音连绵不绝,快慢相衔,很有节奏。

五更三点了,城门要开了。

许克生放下书,起身将公房收拾一番,又去烧了一壶水。

他估计城门一开,戴院判就会来。

刚拎着水回来,外面就传来快速的脚步声。

戴思恭很快出现在了门口,带着一股寒风,许克生老远就闻到了浓浓的炭气。

戴思恭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他的兴奋溢于言表:「启明,盐炙更有效!」

许克生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心中无比钦佩,「院判,一夜没睡呢?」

戴思恭随便摆摆手,「老夫不困!」

他拿出一个小瓷瓶,推给了许克生,「这里就是盐炙杜仲。」

许克生倒在掌心,从中挑出一小块,放在嘴里慢慢体会。

有些咸,但是杜仲变得易碎了,没了过去的韧性。

「院判,炒断丝了?」

戴思恭兴奋地点点头,「断了。」

许克生吐出药渣:「那应该成了。」

戴思恭兴奋地搓搓手,「老夫这次不急了,慢慢试药,完全确定后再禀报陛下和太子殿下。」

上次如果不是被陛下发现,他才不会贸然拿出蜜炙麻黄。

至少也要找几个病人试几轮药性,才能和同僚讨论。

同僚认为无误,才能上奏。

是药三分毒,用药无小事。

两人又讨论了一番药方的配伍,最后大概拟定了几个方子。

~

两人讨论起来忘记了时间,直到宫人进来端走烛台,才发现已经天光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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