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悚然心惊
许克生和戴思恭一起去了寝殿,中途就遇上了太子,身后跟着「哼哈二将」
朱允炆、朱允通兄弟。
太子可以自己下地走一段路了,已经不需要搀扶。
许、戴二人急忙上前施礼。
朱标微微颔首,「正好陪咱一起走走。」
许克生见他还在大殿里转悠,便提议道:「太子殿下,外面春暖花开,阳光正好,不如出去溜达。」
朱标有些犹豫,「院判?」
从医理上,风邪会干扰病症,这也是他困在宫中的原委。
戴思恭沉吟了一下,便拱手道:「殿下的玉体是可以见风了,出去采天地之阳气,可以补正气,平衡气血。」
朱标听到有这幺多好处,一摆手,「走,出去转一圈。」
他也早就憋闷的难受了,早就盼着能出去透透气。
所谓的出去,其实也没有走远,就是在咸阳宫门前转悠。
已经夕阳西下,晚霞如锦。
天空碧蓝,余辉洒落在琉璃瓦上,溅起点点金光,飞檐斗拱蒙了一层温和的虎珀光圈。
朱标纵目远眺,顿感心旷神怡,不由地擡起胳膊舒展了四肢。
许克生看着他,感觉像犯人放风一般,高高的红墙犹如监狱的高墙。
这个想法太危险,许克生迅速放下了。
~
看了一会儿远景,朱标迈开了步子,「哼哈二将」在后面亦步亦趋。
朱标将许克生招到面前,问道:「启明,今天月考?」
「是的,殿下。」
「考的如何啊?能不能进步几名?」朱标笑道。
许克生犹豫了一下,回道:「禀殿下,应该比上次要强一些。」
许克生虽然有信心进步一些名次,但是成绩不出来他也不敢将话说的太满。
朱标笑道:「黄编修说了,你的底子弱,现在能有进步,就是好事啊!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就要有这种水滴石穿的慢功夫,学问才能做成。」
许克生洗耳恭听,最后拱手道:「晚生谨记殿下教诲。」
戴思恭上前道:「殿下,下午许生陪着周御医去黄府出诊了。」
朱标点点头,「本宫都知道了,周御医也束手无策。」
戴思恭有些意外,自己都没注意到周慎行什幺时候来的。
朱标站住了,叹了口气,「黄医家的病,难道比本宫的还难治吗?」
戴思恭解释道:「殿下,他得的是脑疾,非药石可医。」
许克生提议道:「是不是可以顺着他的想法来,就承认他当官了,然后再扣个贪污、渎职的帽子,恐吓一下,也许就醒了?
1
朱标笑道:「你以为没用过?」
戴思恭也捻着胡子笑了。
许克生愣了,「晚生在医案中没有看到。」
看他们的意思,显然已经试过了。
那为何医案是空缺的?
自己数过编号,医案明明是连贯的。
朱标笑道:「那是陛下用过的法子。年前犯病,戴院判的药方也没起效,就让应天府将人捉去,一顿恐吓,还打了板子。屁股都打肿了,依然还不清醒。」
许克生看他满额头虚汗,算算时间也有半炷香的时间了,就劝道:「殿下,回屋吧?别晾了汗。」
朱标点点头:「回去,本宫也累了。」
众人簇拥朱标回宫,朱标边走边问道:「启明,你有办法吗?」
许克生回道:「殿下,晚生认为黄医家的病不是一朝一夕的缘故,肯定有其诱因。」
「你说的有道理。」朱标微微颔首。
「晚生想多了解一些他的成长背景、家庭情况。」
「下午去,你没有和病人聊聊?」
「殿下,晚上问了病人一些问题,但是除了饮食起居,其他的问题病人回答勺都很含糊。」
朱标站住了,招手叫来一个太监,命令道:「去锦衣卫衙门,将黄长玉的文档全部取来,交给许相公阅览。」
~
寝殿,宫女送来湿巾。
朱标没有上榻,而是在椅子上坐下,自己接过湿巾擦了擦汗。
众人落座后,宫女送来茶水。
朱标突然一拍大腿,笑道:「本宫差点忘了。」
他点着一旁的管事婆,吩咐道:「去将那个包裹拿来。」
管事婆奉命退下了,很快拿来一个包裹。
许克生一看就激动了,这幺熟悉的颜色、样式,不正是自己丢失在韩五云的那个院子的医疗包吗?!
董百户没来得及寻找,事后他再去也没有找到。
许克生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在太子这儿。
朱标示意管事婆,「给许生。」
许克生急忙起身接过,包裹沉甸甸的,凭感觉东西都在。
失而复得感觉太好了!
许克生十分开心,很想打开检查一番,其中有几件很难打造的。
但是里面有不少刀子,在太子面前打开就犯了忌讳。
他忍下冲动,将医疗包放下,拱手感谢:「多谢太子,这个医疗包对晚生太重要了。」
朱标摆摆手:「本宫只是负责转交。这是锦衣卫在命案现场找到的。你之前提到的韩二主、韩五云都已经死了,就埋在那个院子里。」
根据仵作的检验,韩二柱死前曾经中过毒,和许克生的讲述正好吻合。
朱标指着医疗包,示意他打开:「打开吧,让大家也开开眼界,看看小许神医的用具有何不同。」
太子妃她们都看过了,但是他和戴思恭都还没细看过。
众人也都好奇地看着鼓鼓囊囊的包裹。
许克生拱手领命,恰好自己也要看看。
内官搬来一张茶几,许克生将医疗包放上,缓缓打开。
他的医疗包是卷筒的设计,随着不断展开,各种器具都展现出来。
朱标背着手上前,有些他认识,有些很陌生。
看着一排刀具,他甚至想到了饮虹桥的那次手术。
也正是那次,君臣相识。
许克生仔细查看了一遍,东西全在,完好无缺。估计余大更他们没时间动,也没有重视,就立刻带他换了地方。
朱标点着几个器械,询问了用途。
许克生一一作答。
戴思恭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心中记下了几个有用的器械,准备也仿制一巴备用。
朱标看到其中一根银针有些粗,针尖有些尖锐,「这根——也是银针?」
许克生捏起银针,展示给他看:「殿下,这个是空心的,药汤可以从中流过。」
朱标接过去,凑着烛火仔细观瞧,「你将椰子汁灌入汤瑾的血管,就用的这根银针?」
「殿下,正是。」许克生笑道。
朱标微微颔首:「做工很精细,明明是人工捶打的,竟然看不到接缝。」
许克生笑道:「这所有的器械,唯独这根银针不好打造。这是紫铜材质的,当初寻找工匠就找了一个多月,才碰到一个合适的。」
朱标放下银针,回去坐下了,「下次再打器械,直接找宫中的银作局,那里有不少能工巧匠。」
许克生见众人都收回了目光,急忙卷起了医疗包,最后扎上绑带。
~
盏茶过后,许克生给朱标把了脉。
三天没有见,脉象有了明显的变化,「恭喜殿下,脉象比三天前更有力,更沉稳。」
朱标病情有好转,心情大好,「自从用了蜜炙麻黄,本宫就好受多,没有那幺多汗,也很少恶心、烦躁了。」
许克生笑道:「少了这些不舒坦,睡的更好,食欲也就跟着好了。」
朱标哈哈大笑,「正是!」
朱允熥在一旁看着,心中十分羡慕。
每次许克生来,父王的笑声都多了起来。
想到父王在自己面前的不苟言笑,朱允熥就心生寒意,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害怕。
朱标又和戴思恭、许克生讨论了后续的治疗。
戴思恭强调医疗,药按时吃,适当针灸,辅以按摩。
许克生则提醒每日要锻链,多下地活动。
戴思恭解释道:「启明,殿下每天都有晨练的,就在前面的大殿。」
许克生很惊讶,「是吗?练了什幺?」
戴思恭刚要解释,却被朱标阻止了。
朱标笑道:「你今晚不是值夜吗?明天早晨一起练。」
许克生笑道:「那晚生就太荣幸了。」
众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
太监抱来了黄长玉的文档,厚厚的一摞。
~
许克生告了一声罪,接过文书去一旁阅读。
暮色沉沉,太阳已经落山了。
许克生看的很入迷,戴思恭几次叫他先去用晚饭,他都完全没有听到。
虽然许克生阅读速度快捷,但是也足足看了一个时辰。
放下最后一页,他对黄长玉的情况有了大概了解。
黄长玉的祖父曾任元朝的四川行省的左丞,家里又经营海贸,一时富可敌国他的父亲希望他也走仕途,但是他喜欢行医。
父子俩因此产生了冲突,他的父亲为了让他安心读书,曾一度焚烧他收集的所有医书、笔记。
在黄长玉几次乡试落榜后,最终还是走上了行医的道路,为此甚至多年不回家。
这两年黄老太公身体不好,父子两关系才有所缓和。
大明定鼎中原,很快又施行了海禁,黄家渐渐远离了权力中心。
去年,朱元璋召集天下富户,填充京城。
黄家就是那时从松江府迁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