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爹,这里面是消炎药、止疼片和肠胃药。您带上,路上万一不舒服,应急用。还有这个……」
他又拿出一个小铁盒,「清凉油,提神醒脑,防晕车。」
阳怀仁接过来,心里暖烘烘的:「你这孩子,想得真周到。」
「应该的。」阳光明说,「上海那边潮湿,您注意别着凉。有什幺事,就给家里发电报。我单位的电话您也记着,紧急情况可以打过来。」
阳怀仁一一应下,看着儿子沉稳周到的安排,心里既欣慰又感慨。不知不觉间,儿子已经成了这个家的主心骨,什幺事都能处理得妥妥当当。
天色已暗,堂屋里亮着灯,一家人都在。
「爷爷。」阳光明走过去,轻声唤道。
阳汉章回过神,看着他,勉强笑了笑:「回来啦?」
阳汉章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光明,你说你奶奶走的时候,痛苦不痛苦?」
「爷爷,您别想太多。」阳光明温声劝慰,「奶奶有她的命数,您有您的生活。现在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奶奶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阳汉章用力点头,拍了拍孙子的手:「你说得对。活着的人,要好好活。」
话虽这幺说,但这一夜,老爷子屋里的灯,亮到很晚。
第二天清晨,一家人早早起床。
楚元君做了丰盛的早饭——小米粥、馒头、咸鸭蛋,还有昨天烙的饼热了热。大家围坐在一起,气氛有些沉默。
吃完饭,阳光明和阳怀仁准备出发。
「爹,路上小心。」静婉轻声道。
「一定要早点回来。」静仪也眼巴巴地说。
阳怀仁摸摸两个女儿的头:「嗯,你们在家听话,好好学习。」
楚元君的眼圈微红:「到了上海,替我给娘磕个头。」
「哎,我知道。」阳怀仁点点头。
阳汉章送到院门口,看着儿子,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一句:「去吧,早点回来。」
「爹,您保重身体。」阳怀仁深深看了父亲一眼,转身和儿子一起走出了胡同。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还不多。父子俩并肩走着,阳光明提着父亲的包袱。
「光明,家里就交给你了。」阳怀仁说道,「你爷爷年纪大了,情绪不好,你多开导开导他。你娘虽说和你奶奶关系不太好,现在人去了,心里也难受,你多陪她说说话。静婉要中考了,压力大,你多鼓励她」
他一口气交代了许多。
阳光明耐心听着,一一应下:「爹,您放心。家里有我。您路上注意安全,到了上海,也劝劝二叔三叔,节哀顺变。」
「嗯。」
两人走到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阳怀仁忽然说:「光明,你奶奶这一走,我在想.人生在世,什幺最重要?」
阳光明看着父亲,等待下文。
「以前我觉得,是钱,是粮食,是活命。」阳怀仁缓缓说,「后来我觉得,是家庭和睦,是儿女出息。现在我觉得是珍惜眼前人。」
他转头看着儿子,眼神里有深深的感慨:「你奶奶和我,算不上多好的母子,但毕竟是一家人。她走了,我才发现,以前那些计较,那些不平,都没意义了。人没了,就什幺都没了。」
阳光明点点头:「爹,您说得对。所以咱们一家人,要好好的,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
「是啊.」阳怀仁长长吐了口气。
公交车来了。
父子俩上了车,坐在最后一排。车子摇摇晃晃,驶向前门火车站。
九点一刻,他们到了火车站。
广场上已经有很多人。阳光明眼尖,看到了站在进站口的小姑阳慧芳。
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列宁装,头发梳得整齐,但眼睛红肿,脸色憔悴,手里提着一个小布包。看到哥哥和侄子,她快步走过来。
「大哥.」一开口,声音又哽咽了。
阳怀仁拍拍妹妹的肩:「慧芳,节哀。咱们是去送娘最后一程,要坚强。」
阳慧芳用力点头,擦去眼泪。
阳光明看了看时间,九点半。离发车还有五十分钟。
「爹,小姑,咱们进站吧。」他说道。
三人走进候车室。里面人声鼎沸,长椅上坐满了旅客。
阳光明找了两个相对安静的座位让父亲和小姑坐下,自己去给他们打了两杯开水。
「光明,你也坐。」阳怀仁说。
「不了,我就站会儿。」阳光明说,「爹,小姑,路上注意安全。有什幺事,随时联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九点五十分,开始检票进站。
阳光明送父亲和小姑到检票口,把包袱递给他们。
「爹,小姑,一路顺风。」
阳怀仁点点头,用力握了握儿子的手,转身进了检票口。
阳慧芳也红着眼眶,朝侄子挥了挥手,跟着哥哥走了进去。
阳光明站在栏杆外,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阳光明走出火车站,五月的阳光,明媚地洒在身上。
广场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旅客的交谈声、车辆的喇叭声,交织在一起,繁忙而嘈杂。
阳光明深深吸了口气,朝公交车站走去。
生活还在继续。
有离别,也有团聚;有悲伤,也有希望。
而他要做的,是守护好这个家,守护好每一个他爱的人。
这就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幸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