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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161.意外去世.抚恤争取.谈判基石.事故定性.

“姐!姐!你说话!到底什么情况?”

阳光明的心猛地沉下去,像坠了块冰冷的石头。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悄无声息地从他心头弥漫开来。

听筒里传来的,是阳香兰断断续续、被巨大的悲痛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哭声。那哭声时高时低,夹杂着语无伦次的碎片,仿佛溺水的人在拼命挣扎着吸气:

“传话的人说……已经送到医院抢救……很危险……

让家属做好……做好准备……

婆婆她一听……就……就晕过去了……

明明……我……我怎么办啊……”

最后一句,带着彻底的茫然和无助,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筋骨,只剩下空荡荡的躯壳。

阳光明紧紧地握着黑色胶木听筒,他能感觉到自己手心的汗意,湿滑而冰冷。

他强迫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沉入肺腑,却压不住心口的寒意。

他用尽可能平稳的声线对着话筒说话:

“姐,听我说,你做得对,给我打电话是对的。

现在,你要照顾好王阿姨,不用太担心,路上慢点,别着急!事情未必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我马上请假,立刻赶去医院!姐夫真要有什么事,我会处理好的!”

电话那头,阳香兰的呜咽声似乎被这强硬的指令噎了一下,她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滚动着模糊的音节,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被更汹涌的悲泣淹没,化作一片令人心碎的呜咽。

“咔哒”一声脆响。

阳光明重重地将听筒挂回那部老旧的黑色座机上。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那面圆盘挂钟的秒针,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咔哒”声,不紧不慢地走着,离下班还有半个多小时。

他猛地转身,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那件藏蓝色涤卡中山装外套。

没有丝毫犹豫,他大步流星地冲向里间赵国栋的办公室,甚至顾不上应有的礼节,直接推开了那扇漆成深绿色的木门。

“吱呀”一声门响。

赵国栋正伏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批阅文件,闻声抬起头。

他看到阳光明不同寻常的脸色——那是一种绷紧的苍白,他还注意到阳光明眼中深藏的惊惶和焦灼。

他浓密的眉毛立刻蹙起,拧成了一个川字:“光明?出什么事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关切。

“赵书记。”阳光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气息有些不稳,“我姐夫王建军,在东方机械厂出了严重事故,刚送医院抢救,情况非常危险。”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大姐电话打过来,家里已经乱套了,她婆婆受惊晕厥,大姐自己也六神无主。我必须立刻赶过去处理。向您紧急请假!”

赵国栋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太了解阳光明了,这个年轻人办事沉稳可靠,心思缜密,是他的得力干将。若非事态严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他绝不会如此失态,连门都忘了敲。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沉重了几分。

赵国栋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声音斩钉截铁:“情况紧急,快去!厂里这边不用担心,一切有我。需要什么支持,随时联系我!快走吧!”他挥了挥手,动作带着催促。

“谢谢书记!”阳光明甚至来不及再说一句客套话,转身就冲出了办公室。

他没有回自己的座位收拾任何东西,径直冲出办公楼,朝着布机车间办公室的方向跑去。

布机车间办公室里,张秀英刚把桌面收拾整齐,看到儿子冲进来,她习惯性地露出笑容:“光明,你怎么……”

话没说完,就被阳光明急促的声音打断:“姆妈!姐夫在厂里出了点事故,送医院救治了!大姐那边情况不太好,她婆婆也晕过去了。我得立刻赶过去!”

张秀英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

她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哆嗦着:“什……什么?建军他……他怎么了?严不严重?送到哪个医院了?”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带着惊恐的颤音。

阳光明看着母亲瞬间煞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心知她胆小担不住事的性格。

他快速权衡着,决定透露部分实情,但必须有所保留:“具体情况,电话里也说不清,只知道有点严重,已经进了手术室。

大姐现在情绪崩溃,需要亲人安慰。姆妈,你也得去医院。但别太着急,咱们红星厂离医院更近,你肯定会先到。”

他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样,我把自行车骑走,我一个人速度快,先赶过去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你先冷静冷静,大姐还等着你安慰呢,不要让她反过来安慰你。

你就坐公交车去东方机械厂附近的那个第三医院,就在医院大门口等着就行,我姐肯定到的比你晚。”

他不能实话实说,那会直接击垮母亲。他需要母亲能支撑着,到达医院,去安抚大姐。

张秀英完全慌了神,心里只剩下担心,“光明,你……你一定要快啊!建军到底伤哪儿了?有多危险?香兰她……”她语无伦次,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姆妈!电话里真的就说了这么多!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我要尽快赶过去!”

阳光明语气加重,带着一种近乎严厉的催促,从母亲手里几乎是抢过了自行车钥匙,“你赶紧去厂门口坐车!路上小心!我先走了!”

他顾不上再多解释,转身冲出办公室,几步跨上自行车,用力一蹬,身影迅速消失在车间的轰鸣声和人影中。

张秀英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儿子消失的方向,巨大的恐慌和无助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她腿一软,几乎要瘫倒,扶着旁边的桌子才勉强站稳。

好一会儿,她才像突然惊醒,手忙脚乱地抓起自己的布包,跌跌撞撞地也冲出了车间,朝着厂门口公交站的方向跑去,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建军啊……香兰啊……老天爷保佑……菩萨保佑……”

阳光明冲到车棚,迅速打开那把笨重的环形锁,推出那辆崭新的“永久”牌二八自行车。

他长腿一跨,坐上车座,右脚用力一蹬,自行车猛地向前窜出。车轮在厂区坚硬的水泥路上碾过,发出急促而单调的“沙沙”声,与他此刻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形成一种沉重而焦灼的同频共振。

风,带着暖春的气息,呼呼地掠过他的耳畔,吹拂着他额前微湿的头发。

他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赶到医院去!

自行车的链条被他蹬得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咯吱”声,链条盒微微发烫。

他弓着背,身体前倾,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脚踏板上,汗水沿着鬓角悄然滑落。

他熟练地操控着车子,拿出最快的速度,在行人和车辆间灵活地穿梭。

不到十分钟,那片熟悉的灰白色建筑群就出现在视野尽头。

市第三医院,一座有着几十年历史的老医院,位于东方机械厂和红星国厂之间的区域。

灰扑扑的门诊楼,方方正正,带着那个这代特有的朴素和实用主义风格。

“嘎吱——”

阳光明猛地捏紧车闸,自行车的前轮在水泥地上擦出一道浅浅的痕迹,稳稳地停在医院门口那排生锈的铁栏杆旁。

他快速锁好车,便脚步不停地冲向急诊科大门。

急诊大厅里人声鼎沸,一片混乱的喧嚣。

穿着洗得发白的大褂、戴着同样发白口罩的医护人员步履匆匆,神色凝重地在人群中穿梭。

痛苦的呻吟声从角落里传来,夹杂着孩子尖锐的啼哭;焦急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呼唤着医生护士的名字;家属们压抑的低泣和抽噎声,像背景音一样弥漫在空气中,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名为绝望的网。

阳光明的目光快速扫过大厅里每一张焦虑的面孔,掠过每一张推来推去的担架床和长椅上蜷缩的身影。

没有姐夫王建军那熟悉的身影,也没有王建军父亲那佝偻的穿着油污工装的背影,甚至,也没有他预想中应该第一时间在此的父亲阳永康和大哥阳光辉。

他的心,又往下沉了一分。

他拨开几个茫然失措挡在路中的人,快步走向那个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分诊台。

分诊台后面,一个戴着白色大口罩、只露出一双疲惫眼睛的年轻女护士,正低头在一本厚厚的登记簿上写着什么,眉头紧锁,显然被周围的嘈杂弄得心烦意乱。

阳光明挤到台前,双手按在冰凉的台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急迫,清晰地问道:“同志,麻烦问一下,刚才是不是有一个东方机械厂送来的重伤员?叫王建军!在哪儿抢救?”

护士抬起头,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眼睛带着职业性的疲惫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

她翻了翻手边那本边角卷起的登记簿,纸张发出“哗啦”的声响。

她抬眼看了看阳光明,眼神里没有太多波澜,只有一种见惯了生死的麻木。

“东方机械厂?王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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