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还真用不到我整天盯着。
我也就是下班回来之后,赶紧做一家人的晚饭,帮着给婆婆喂喂饭、擦洗一下,再洗洗涮涮,收拾收拾家务。”
阳光明点点头,但他敏锐地指出了关键问题:“短时间这样轮流照顾肯定没问题,大家凭着情分和一股急劲儿还能坚持。
但时间长了呢?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年、几年?这才是最现实的问题。
哪怕阿毛的两个姑姑目前都没正式工作,也不可能长时间一直困在娘家照顾病人。
她们自己也有家,有丈夫孩子,时间久了,她们婆家那边,肯定会有意见,会不愿意。”
他分析得合情合理,直指矛盾核心。
出院之后的这段时间,王金环和王银环姐妹俩出于母女情分和一时应急,已经辛苦照顾了一个多星期,但接下来必须考虑一个稳定且可持续的长久之计。
大姐白天要上班,肯定无法全天留守在家照顾婆婆,最多也就是下班后尽尽心力。
那么白天漫长的时光,必须得有一个可靠的人来接手照顾老太太才行。
香兰闻言,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无奈和忧虑:
“阿毛爷爷……他也正在为这件事发愁。
他的想法也是希望能让两个女儿轮流回娘家来长期照顾,毕竟是自己亲妈,由亲女儿照顾肯定更尽心周到一些。
而且他也说了,不会让两个女儿白辛苦,每月可以从他的工资里拿出一些钱来,算作是给她们的辛苦费,也算是给她们婆家一个交代。”
她看了看家人,继续说道:“阿毛爷爷暂时透露的想法是,希望两个女儿能轮流排班,保证白天家里有人,晚上再由他或者我回来接手。
他愿意每月给她们每人五块钱。两人加起来就是十块钱。他觉得这样比较合适。”
李桂在一旁听了,忍不住插话道:“每人一个月五块钱,两人就是十块钱。
说实在的,现在闲着在家没工作的人多了去了。
要是从熟悉的邻居里面找个细心可靠的人,顺便照顾一下病人,做个午饭,每月给十块钱,确实也差不多够了,肯定有人愿意干。”
她的语气里,显然觉得王师傅这个报价还算公道。
然而,香兰却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涩:“想法是好的,但……阿毛爷爷已经私下里和金环、银环稍微透过这个意思了。可她们俩……好像都不太满意,都嫌给的钱太少了。”
她稍微模仿了一下两个大姑子的语气和神态,接着说道:“她们自己倒是话说的漂亮,说什么回娘家照顾妈妈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就算一分钱没有,照顾一辈子,她们俩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但是呢……”
香兰话锋一转,点出了关键,“她们又说,时间长了,她们自己的婆家那边肯定不会乐意,肯定会有怨言,这也是没办法的实际问题。
为了堵住婆家的嘴,让她们能安心在娘家照顾母亲,怎么也得给婆家一个像样的交代才行。
她们透露出来的意思,是觉得每人每月至少得十块钱才行。”
也就是说,两人加起来,每月需要二十块钱。
张秀英在一旁听得火起,忍不住冷哼一声,语气充满了讥讽:
“说得真是比唱得还好听!嘴上说着不要钱也乐意,可真要是一分钱不要,早就该一口答应下来了,还会在这里挑三拣四、讨价还价?
分明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想从自己老爹老娘这里多抠点钱!真是两个……”
她硬生生把更难听的话咽了回去,但脸上的鄙夷之色显而易见。
阳光耀一直安静地听着,这时也忍不住开口:“一个月二十块钱?这胃口未免也太大了点。
王师傅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我记得也就五十多块吧?
一下子拿出小一半来专门请人照顾病人,那剩下的二十多块钱要养活一大家子好几口人,还包括一个需要营养的病人,这日子还怎么过?
这两个当女儿的,只顾着自己捞钱,就不替自己老爹和这个家的死活想想吗?”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王金环姐妹俩自私行为的不认同。
香兰沉重地点了点头:“是啊,阿毛爷爷听了两个女儿的想法,也觉得每月要拿出二十块钱来专门用于照顾老伴儿,这笔开销实在太大了,他心里很不乐意,也实在有点负担不起。”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语气更加无奈:“就像大嫂刚才说的,咱们这弄堂里,邻居中间闲在家里没工作的妇人多了去了。
如果真心想找,从里面选个手脚麻利、干净利落又信得过的人,顺便照顾一下,做一顿午饭,每月最多十块钱真的足够了,而且肯定也能把老太太照顾得妥妥帖帖。
其实……已经有好几个相熟的邻居私下里跟我或者跟阿毛爷爷透露过这个意思了,都表示愿意帮忙,价钱也好商量。
从里面选个合适的人,并不难。”
“但是。”
香兰的话音再次低沉下去,点出了最大的障碍,“如果不让亲女儿来照顾,反而钱去请外人……而且,两个亲女儿又明明没有工作,天天闲在家里。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阿毛爷爷觉得,外面的人肯定会说闲话,会觉得是女儿不孝,不肯伺候亲妈,才会逼得老父亲钱请人。
他怕这样一来,对金环和银环的名声不好,怕别人指着她们的脊梁骨骂。”
王师傅作为父亲,有这样的顾虑很正常,传统观念和面子问题,成了最大的绊脚石。
香兰这次回娘家,除了过来看看父母兄弟,汇报一下情况,内心深处也是充满了迷茫和无助,想听听娘家人的看法,让见识更广的家人帮她拿个主意。
她这个做儿媳妇的,于情于理,本来也应该承担起照顾婆婆的重任,但她毕竟要上班赚取那份微薄的工资来养孩子,实在无法全天候留守,也只能下班之后尽尽孝心。这让她感到十分矛盾和愧疚。
香兰是个勤快本分的人,下班之后照顾婆婆也确实是尽心尽力,喂饭、擦身、按摩、清理,做得细致周到,毫无怨言。
但她心里清楚,仅仅做这些,在旁人看来,尤其是在两个有可能借此发难的大姑姐看来,恐怕是远远不够的。
她还要上班,没时间全天照顾婆婆,但道义上的责任却又实实在在压在她肩上,感觉怎么也规避不了。
她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或许就是在经济上多出一点力,多拿出一些钱来,表示表示孝心,堵住别人的嘴,也求个自己心安。
但她一个月满打满算也只有那十七块八毛钱的学徒工资,每一分钱都有用处。她不知道该拿出多少钱来才算合适,才能既表达了心意,又不至于让自己和孩子的生活陷入绝境。
说到这里,香兰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的父母和兄弟,眼中充满了迷茫和求助:
“爸,妈,光明,光辉,光耀,你们说……我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