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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负手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末了,才从鼻孔里冷冷哼出一声:「哼!游家庄串通辽狗,谋逆作乱,按律—一抄家!灭族!一个也休想走脱!」

玉娘跪伏在地上,身子僵着,一动不敢动。

大官人眼皮略擡,目光落在她身上:「你这妇人,倒也算是有几分烈性,知道大义灭亲。罪名牵连不到你头上,也不用害怕。只是这游家庄,你是断然住不得了。往后————寻个安身处,自求多福吧!」

玉娘闻言,嘴角牵动,露出一丝惨然的笑,又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抵着冰冷的雪泥地:「老爷恩典————民妇————早存了死志,能留得一条贱命.,已是————已是祖上积德了——至于安身之地...寻觅个僻静之处了却残生就是了——」

声音幽幽,仿佛从地缝里钻出来,透着无尽的疲惫与认命。

大官人点点头,话锋一转,问道:「这游家庄,除了那明面上的地窖牢笼,可还藏着些————见不得光的去处?比如————密室?暗窖?」

玉娘低眉顺眼,声音细弱:「回大人,有的。就在那游途的卧房里头。将那酸枝木书架挪开,后面————便有道暗门————」

她顿了顿,「里头————都是这些年游家庄的产业,有自家的,也有————辽人赏赐的赃物。」

大官人瞳仁里精光一闪,立刻道:「起来!前头带路!」

恰在此时,那扈三娘俏生生地款步上前,对着大官人深深福了一福。

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儿里盛满了担忧之色,樱唇轻启,声音又软又怯,哪有刚刚战场上英气的模样,倒是多了几分反差美:「大人————奴————奴想去瞧瞧哥哥。方才远远瞅着————他像是————像是受了些伤————」

她觑着大官人脸色,说得小心翼翼。

大官人笑道:「去吧!我瞧你在旁边就一直想开口,去把你扈家庄的人提出来!就说是老爷我的意思!带出来后,让他们就在这内厅候着,老爷待会儿有话要问!」

扈三娘一听,那张绝美的脸蛋几上登时绽开了花,喜得柳腰都轻轻折了一下,忙不迭道:「谢大人恩典!奴这就去!」说罢,像只得了赦令的红蝶儿,急匆匆便朝着关押人等的方向飘去了。

如今这游家庄议事厅内。

那「聚贤庄」的烫金牌匾,早不知被哪个一脚踹了下来,摔在地上裂作几瓣,金漆剥落,沾满泥污。

可怜这帮子河北山东的绿林魁首、一寨之主,便是如栾廷玉这般藏龙卧虎的「庄柱」,平日里哪个不是跺跺脚,地面也要颤三颤的狠角色?如今却被重新塞回了这座刚浸透人血的厅堂牢笼里!

个个被牛皮索子捆得粽子也似,动弹不得。

此间阴魂未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膻气顶得人脑门子发胀,直欲作呕!

早先小环拉下机关放他们出来,这帮子草莽倒还存着最后一丝江湖义气,没动那主仆两个弱女子一根汗毛。

眼下厅里那暗红发黑、粘鞋底子的血污还未来得及擦洗,那些无头尸首、滚落的脑袋,已被游家庄战战兢兢的庄丁们像拖死狗般拽了出去,胡乱堆在院子里,竟垒起一座骇人的肉丘!

原本黑压压两百来号两省叫得上名号的豪强,经这番窝里乱斗,管他投没投辽狗,都躺平了不少,如今只剩下一百几十号,重新挤在这腌攒腥臭的鬼地方。

兵器自是早被官兵搜刮得干净,可嘴皮子上的刀光剑影却愈发毒辣!

两边人泾渭分明地缩在牢笼两头,眼珠子都瞪得血红,污言秽语如同喷粪也似,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把对头淹死!

那些投了辽的,本就理亏气短,人数又稀拉,被骂得擡不起头,只梗着脖子死硬顶撞。

方才乱斗之中,你砍死了他拜把子的兄弟,他劈了你亲亲的叔伯,新仇叠着旧恨,搅成一锅滚烫的腥粥,这牢笼里弥漫的杀气,竟比方才真刀真枪厮杀时还要冻人骨髓!

栾廷玉抱着胳膊,铁塔般立在角落,冷眼瞧着这群斗鸡似的乌眼蠢汉,只觉得耳根子嗡嗡作响,像钻进了几百只绿头苍蝇,聒噪得人心烦意乱。

他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像块冻透了的生铁坨子狠狠砸在铁栅栏上,震得嗡嗡回响,霎时压过了满堂污秽:「一群不知死活的腌臜货!投敌叛国,那是要诛灭九族的泼天大罪!到时候,咔嚓一刀砍了你这颗腌攒脑袋瓜子,倒落个痛快!仔细连累你们寨子里老的小的,婆娘娃儿,都跟着去那阴曹地府点卯!看你们那时,还有什幺鸟嘴嚼蛆?!」

对面人堆里登时炸出几个不服的,跳着脚,眼珠子瞪得铜铃也似:「栾廷玉!爷爷们就算做了厉鬼,也缠死你祝家庄!定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一雪今日之耻!!」

栾廷玉嘴角咧开一个冰碴子似的冷笑,眼神像淬了毒的刮骨刀,狠狠剐过那几个叫嚣的黄河帮众:「嗬!只怪那丫头片子手快!机关开早了!若再迟得片刻,老子定把你们这群黄河里钻出来的水耗子,一个个都剁成肉泥喂野狗!一个不留!」

那几个黄河帮的汉子,方才乱斗里早领教了栾廷玉那根铁棒的狠辣,心知这厮怕是这百十号人里最扎手的硬茬子!

被他这毒蛇般的眼神一扫,脊梁骨都嗖嗖冒凉气,喉咙里咕哝两声,竟硬生生把后面的狠话囫囵咽了回去,只敢拿眼珠子剜他,骂道:「你也莫凶横!我们虽是投敌,难道你们犯的事就少了?到时候砍头台上,谁脖子更硬还两说哩!」

其他那些绿林豪杰听到脸色瞬间黑了一片。

这厮说的倒是实在话,走江湖这幺些年,谁手里没沾一些人血命案。

角落里,都头雷横正背靠着冰冷的铁栅栏坐着,对面是同样挂了彩的朱仝。

俩人单独窝在一处,手下那些功夫稀松的衙役,早在这修罗场里死伤殆尽。

雷横身上挨了好几刀,皮肉翻卷,血糊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周遭那些毫不掩饰的、毒蛇似的目光,死死咬在他身上一这帮子绿林强人,平日里就恨官府入骨,如今遭此大难,更是把一腔邪火都泼在他这「衙门走狗」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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