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巅峰对局!【全书必看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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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保同玳安两个,只在太师府门首墙根底下,眼巴巴地候着。
却说那客栈里头,平安这小厮,觑见大官人兀自立在房中,只把那眼望着窗外街市上熙来攘往、车马喧阗,半晌无话。
这小厮心内按捺不住,觑个空儿,便赔着小心问道:「我的大爹,您老如今也是什幺『学士』老爷了,天大的体面!何不自家亲身上门?岂不更显郑重体面,也见得情谊厚实?」
大官人淡淡说道:「送礼送礼送的是什幺?是你的名头?面子?送的是你的情谊?错.」
「送礼送礼,这『送礼』二字,千斤重的分量,都在这一个『礼』字上!礼物的轻重厚薄,送得是否恰如其分、投其所好,这才是顶顶要紧的勾当!你若真有泼天的名头,盖世的面皮,又何必巴巴地捧着东西去送人?」
「既是送礼,便该把那点可怜巴巴的名头、那不值一提的体面,都暂且收起!若还要硬裹挟着塞进去,岂不是给那『礼』蒙上一块腌臜的破抹布,反倒污了它?平白惹人耻笑!」
「人哪……要紧的是,时时刻刻,心里头得揣着一杆秤,称称自家的斤两。几斤几两,便做几斤几两的勾当,莫要轻狂,也休自贱。」
平安听了,似懂非懂,只觉这话里藏着无穷的机锋,缩着脖子,眼珠儿转了两转,忙不迭点头道:「是,是,大爹教训得是!小的……小的懂了。」
太师府门前。
那李管事进去不多时,便又匆匆踅将出来,脸上虽极力绷着,眼角眉梢却已透出几分压不住的得意之色。
他冲着墙根下的来保、玳安一努嘴,低声道:「二位,造化到了!且随我来罢!翟大总管在回事房专候着呢!」
来保同玳安听了,如同得了赦令,慌忙抖擞起十二分精神,掇臀捧屁地跟着李信。
穿了几重兽面铜环、戒备森严的门禁,又绕过数道气象威严、令人不敢逼视的影壁,七拐八绕,方来至一处院落。
院子虽不甚轩敞,也不见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然则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无不透着股子精雅考究,更兼隐隐一股迫人的权势威压扑面而来——正是大总管翟谦日常理事见客的外书房。
李管事在门外阶下,虾着腰,恭恭敬敬禀告了。里面应了一声,他便垂了手,屏息凝神,泥塑木雕般侍立在廊下阴影里。
来保深吸一口气,强按着扑通乱跳的心,领着玳安,几乎是屏着呼吸,猫着腰,踮着脚尖儿,挨挨挤挤溜进了那间暖香氤氲、陈设极是奢靡的书房内。
只见上首一张紫檀木云纹大书案后,端然坐着一位人物。身穿玄色暗八仙云锦直裰,面皮白净,三绺清须飘洒胸前,正是那权倾相府、跺跺脚东京城也要颤三颤的大总管翟谦。
他眼皮微撩,两道目光便如冷电也似,在来保、玳安身上只一扫——
「噗通!」「噗通!」
两人只觉得膝盖窝子一软,如同抽了筋一般,身不由己便齐齐跪倒在冰凉光滑、能照见人影的苏州造金砖地上,额头死死抵着那沁人的凉意,口中颤声高叫:
「小的……小的清河县西门府上家人来保(玳安),叩见翟大老爷天恩!」
翟谦并不立刻叫起,只慢条斯理地探手,端起案头一只成窑五彩小盖钟儿,里头是新沏的雨前龙井。
他用那薄如蛋壳的盖沿儿,轻轻撇着盏中浮起的嫩绿芽尖儿,动作极是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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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静得针落可闻,唯有那细碎清脆的瓷器磕碰之声,一下,又一下……敲得跪在地上的人,骨髓缝里都跟着发颤。
撇了半晌,他才将茶盏轻轻放下,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案面上一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礼单呢?取来我看。」
来保在地下听得翟谦问礼单,将那两份早已在怀中焐得温热的大红泥金礼帖掏将出来。
他膝行着往前挪蹭了几步,直挪到那冰凉金砖地的边沿,方将那礼帖高高举过头顶:「翟老爷,礼……礼单在此,恭请大老爷过目。」
翟谦眼皮也不曾擡,只伸过两根保养得宜、指甲修得光润的手指,先拈起那份题着「敬呈恩相蔡太师钧启」的礼帖。
他展开那泥金红笺,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小秤,一行行、一列列地细细称量过去。
那原本如同白净面团儿似的脸上,一丝儿表情也无。看着看着,却见他喉结微不可察地一动,嘴角边那紧绷的皮肉,竟似冰河初裂般,透出一丝极细微、几乎捉摸不着的松快满意来,如同冰面底下悄然游过一尾小鱼。
他鼻子里若有若无地「唔」了一声,将那礼帖轻轻放在紫檀大案的一角,如同搁下一件不甚紧要的物事。
接着,这才慢悠悠地拿起第二份礼帖。
那帖子上「敬奉翟大管家台启」几个泥金大字,在书房幽暗的光线下,竟似比方才那份更晃眼些。
翟谦的目光甫一落在那单子上,捏着纸角的指头,仿佛被那纸上的分量坠了一下,立时便稳如磐石。他那两道修剪得极齐整的眉毛梢尖儿,几不可察地向上微微一挑,如同蜻蜓点水。
目光在「血燕十匣」、「辽东野山参八对」等字样上,如同生了根,多停留了那幺一息半刻。
这份礼既比给太师的多了两样,又恰合时宜的服帖。
看着看着,他那薄薄的嘴唇边,竟牵起一缕若有若无、似笑非笑的细纹,如同风吹过古井水面。
待看到末尾,只见翟谦手腕子极其自然地一翻,那份泥金红帖便如同生了眼睛、长了翅膀一般,悄无声息地、滑不留手地,钻进了他那玄色锦袍宽大袖筒的深处,仿佛泥牛入海,再无一丝痕迹。
「嗯——」翟谦终于开了金口,那声音不高,却似金玉相击,带着一股子沉甸甸的份量,砸在书房里,「西门大官人……倒是个有心的。」
来保和玳安伏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只觉得那「有心」二字听在耳中,比天籁还悦耳,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把额头死死抵着地砖。
「起来回话罢。」翟谦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听不出水深的平淡。
两人如蒙皇恩大赦,口中连称「谢大老爷恩典」,这才从地上爬将起来,垂着双手,连眼皮也不敢撩起半分,只敢盯着自己那沾了灰的鞋尖儿。
翟谦慢条斯理地端起那成窑五彩小盖钟,呷了一口温热的雨前龙井,润了润喉咙,这才开始提点那觐见太师的紧要关节:
「…太师爷他老人家,这几日精神头儿还算健旺。只是尔等切记,见了太师,问一句,答一句,如同那锯了嘴的葫芦,万不可多言半句,更不可妄语胡唚!」
「…呈献礼单贡物时,那腰要弯得比弓还低,头要垂得比腰还矮…跪下时,那膝盖骨砸在金砖上,须得砰然有声,磕头时,那额头碰地的响动,也得清脆实在!」
「既不可如蚊蚋轻触,亦不可似莽汉撞钟,失了体统分寸…起身时,规矩是磕足了头,方许慢慢直腰,起身后,人须得弓着背,那两只手要垂过膝盖头儿…」
「退下时,更要紧,须得面朝着太师爷的宝座,一步一蹭,倒退出房,直退到那门槛子外头,方可转身…这些规矩,一桩桩一件件,都要刻入脑里?」
「刻下了!刻下了!小的们刻骨铭心,刻骨铭心!小的们粉身碎骨,也绝不敢有半分差池!」来保和玳安听得魂儿都飞了半截,哪里还敢怠慢,忙不迭地打躬作揖,口中喏喏连声,心中暗暗牢记。
翟谦慢悠悠将那只成窑五彩小盖钟放回紫檀案上,盏底与案面轻轻一碰,发出一声极清脆的微响。
他那双细长眼睛,再次落在垂手侍立的来保、玳安身上,这回,那目光里却似掺进了一星半点温吞的和气,如同冬日里云缝中漏下的一线稀薄阳光。
「你们家主人的事,我已经听闻了。」他声音不高,带着点闲话家常的随意,「竟蒙圣上恩典,得了那『显谟阁直阁学士』的清贵衔儿!」
他略顿了顿,那平淡无奇的语调,却字字如同小锤,敲在人心坎上:「这自然是皇恩浩荡,泼天的喜事,可喜,可贺。」
话锋随即一转,如同丝弦陡然绷紧,「不过嘛……」
翟谦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离得两人近了些,那声音也压得更低,却似重铅入水,沉甸甸地砸进人耳朵里:
「……这东京汴梁城,天子脚下,顶着这般清贵名头的老爷们,车载斗量。单是咱们太师爷的门墙之内,少说也有七八位!这等虚衔儿,太师爷自己身上,怕也挂着五六个,多到连他老人家自家都未必记得清!」
「这头衔,金晃晃的,挂在名刺上,写在门楣上,自然是极好看,极体面。」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可终究是虚的,是浮在水上的油花儿!顶顶要紧的是——」
「——莫要……忘了自家的根本!莫要因这虚衔,就染上了那些酸文人的倨傲习气。太师爷最不喜的,便是那等不知天高地厚、忘了自己斤两的…!」
那森冷的目光在两人煞白的脸上盘旋了片刻,翟谦的语气才又稍缓,带着点品评的意味:「……今日观你二人行事,倒如上次一般知进退,明规矩,这很好,说明西门大官人是个懂事的大人物!」
「这份给太师的礼单……」他袖筒深处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捻了捻那藏着的东西,「更是近日府里收下的数十份礼单中,难得的周到、体面!我这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算略略落下了一角。在此处,我便先与你西门府上道一声『恭贺』了。」
这番话,糖里裹着砒霜,蜜里藏着钢针,又是警醒,又是敲打,末了还缀上点甜头。
来保和玳安「噗通!」「噗通!」两声闷响,两人再次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
「大管家金口玉言!字字珠玑!小的们便是肝脑涂地,也铭记五内,永世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