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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边一动手,持矛的税丁也冲了进来。

本来身手就不弱,又仗着人多势众,而且李一飞的护卫不敢下死手,所以很快就被一一制服了。 抄着一根桌腿的李一飞,再次被那两个税丁摁住,押到了那小吏的面前。

小吏摆在桌上的算盘计数还没清呢,只是淡淡瞟他一眼,便又劈沥啪啦地拨弄起来。

“李一飞,暴力抗税,罪加一等。”

小吏指了指算盘,“按律,抗税者罚应交三倍。

呐,应纳加倍半之息再加应纳之三倍,合计五千一百一十六两五钱,交钱! “

”你们刚才是故意放开我的! 就为了加我一条罪! “

李一飞气得浑身发抖,盯着那两个故意摔倒的税丁,又狠狠瞪向小吏,咬牙切齿。

“老夫活了四十多年,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小吏嘻皮笑脸地拱了拱手:“诳,你今天不就见到了? “

他把脸色一沉,大手一挥:”连人带货带随从,全都押回去! 什么时候交清了,什么时候再放他出来! “

税丁们立刻上前,将李一飞和他的护卫们反绑起来,又去房中、后院,清点他的财物和囤积的货物,全部拉走。

杨灿许了他们“百三”的提成奖励,这抄的越多,他们赚的越多,敢不为城主效死力?

这家客栈住了不少来往于东西的客商,把这一幕都看在了眼里。

有那未曾投靠索二,或者投靠无门现在还没傍上去的,不免幸灾乐祸起来。

有那同样占了便宜的,却是个个提心吊胆,生怕查到他的头上。

可...... 他们又怎么可能逃得了呢?

待那李一飞被拉走,那小吏便翻翻账簿,慢条斯理地道:“曹睿吴曹掌柜的在吗? “

”在在!”

身宽体胖的曹掌柜的,“迈着轻盈的舞步”就飘了出来。

“敢问在下欠纳了多少,欠息了多少,我交,马上交,立刻交!”

那小吏瞟他一眼,便噼呀啪啦地计算起来。

他们为何抓的如此精准?

取证工作早就已完成了。

被“逼上梁山”的典计官王熙杰,对这些人有着详细记录。

商人的名字、商队的名称、籍贯来历、经营品类、货物数量、发生时间等等,俱都十分详尽。 而且他还按杨灿吩咐的,给分档建了册,先收能收的,再堵东来的,西去的,十分贴心。

为了确保没有遗漏,杨灿还跟索弘要了向他上供“庇费”的账簿誉录了一份,和王熙杰的账对了一遍,确保不漏一人。

负责征收的税丁,是来自八庄四牧的部曲精锐,和本地所有人都全无任何交集。

至于那些小吏,就是典计官王熙杰麾下的那二十多个小吏,他们一手提着算盘,一手拿着账簿“按图索骥”。

他们不仅熟悉商税规则、有市集巡查经验,而且杨灿又将查缴所获的“百三”之数作为酬劳,那还不如狼似虎?

部曲督屈侯调集城兵,负责的防止商户们暴乱。

因为这时候的商队都是有护卫的。

每个商队哪怕只有十个护卫,一旦他们联动起来,那也是不堪设想的。

捕盗掾朱通,则负责调动全城“伍佰”,控制市集出入口及主要街巷,防止商户逃匿,协助看管查扣的货物与人员,他们也被许以“查缴税款的百二为酬劳。 “

每个人都有明确的职责,都有实打实的赏格,自然如狼似虎。

如此种种,可以说今天的全城行动,杨灿是蓄势已久,有备而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城狱之中,已经人满为患了!

“别挤了别挤了,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了!”

一个胖商贾整个人贴在冰凉的牢房栅栏上,肥厚的脸颊被挤得变了形,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里都带着颤他那一身松垮的肥肉几乎要从栅栏的缝隙里溢出来。

牢房内密不透风的人潮还在微微涌动,每一次起伏都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这鬼地方,简直比后世春运的码头还要拥挤,这胖商贾哪经历过这个。

拴着粗重铁链的牢门被内里涌动的人群撞得“眶当、眶当”直响。

沉闷的撞击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叫骂、抱怨与哀求,在潮湿的狱道里滚来滚去,搅得人心烦意乱。 上邽城的城狱本不算小。

作为陇右大城,十八间牢房错落排布,寻常盗匪、民事纠纷的嫌犯尽可收纳,便是遇上重大要案也足以应对。

可眼下,这座平日里还算宽敞的牢狱彻底被塞成了沙丁鱼罐头。

两三百号人挤在原本只容数十人的空间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这里的人身份驳杂得很。 除了被抓的商贾们,还有他们带在身边的随从与护卫。

绣着暗纹的锦绣长袍被粗布短褂蹭得发皱,满身熏香的富绅与汗味冲天的杂役肩挨肩、背贴背。 名贵熏香与酸臭汗味、霉味搅和在一处,比市集角落的咸鱼摊还要刺鼻难闻。

与牢房内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牢外的“井然有序”。

二十多个典计署的小吏盘膝坐在各自负责的牢房外,膝头摊着泛黄的账簿。

他们手指间的算盘珠拨得“噼啪”作响,清脆的声线穿透嘈杂,直直钻进牢里每个人的耳朵。 他们正借着这牢狱的威慑,当场与囚犯们议价算账。

“王掌柜!”

典计署的赵三斤扒拉着算盘,抬头时眼角的余光扫过牢里梗着脖子的胖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提醒。

“你那点税银算下来,应交一千两,加上滞纳的利水也才一千七百二十两。

你这会儿交了,赶在天黑前就能回你西街的绸绮庄子清点货单了。

可要是等我们城主大人大发雷霆,判你个“抗税匿财,罪加一等'。

到时候别说铺子了,你后院那几间库房的存货,怕都要充公咯。 “

算盘珠又是一阵急促的脆响,盖过了隔壁牢房的争执声。

王掌柜隔着栅栏,肥肉挤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却依旧硬气。

“我交过”庇费'给索二爷! 他亲口跟我说的,上邽城里,没人敢动我的税! “

斜对过的牢房里,动静比这边还要大。

做茶叶生意的刘老三拍打着栅栏大喊:“我只欠了八百两! 凭什么要我交两千? 你们这是明抢! “栏外的小吏胥鑫慢条斯理地翻着账簿冷笑:”上月你从陇南运了二十担团茶来,走的是索二爷的私道,分文大子儿没交。

你不但避税,你还走私呢,按律,匿税加倍,抗税再加倍,再加上贩私,算下来两千我们典计署都亏了跑腿的功夫。 “

”你们有种去找索二爷要!”

刘老三气得额角青筋暴起:“等索二爷来了,有你们哭的时候! “

这边,赵三斤见王掌柜的油盐不进,也懒得再费口舌,索性唤了下一个人过来。

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中年商人立刻挤了过来,脸上堆着谄媚又苦涩的笑。

赵三斤问了问他的名字,再翻翻簿册,不禁一挑眉。

“哟嗬,你这个数儿整齐啊,连欠的带利水,正好五百两。

交钱吗? 交了立刻开牢门,不交,明儿一早就加罚三成。 “

”交,我交!”

这是个不扛事儿,中年商人哭丧着脸道:“我这就交,只是,银钱全置了货了,现在手头现钱不够,能拿货抵吗? “

”怎么不能?”

赵三斤收起算盘,朝旁边的狱卒抬了抬下巴。

“咱们典计署最是通情达理,从不强人所难。

来,把他带出来签字画押,清点货物抵账。 “

这样的场景,在各间牢房外轮番上演。

有拍着栅栏破口大骂,死也不肯掏一文钱的硬骨头。

有拉着小吏的衣袖低声下气,求着能减免几两的。

更有胆小怕事的,一见到账簿就腿软,乖乖把藏在夹层里的银票全交了出去。

可这一天耗到傍晚,牢里还是剩下十一二个硬茬子商贾。

他们带着几十号随从护卫,在拥挤的牢房里反倒安静下来。

任凭牢外的小吏怎么苦口婆心劝说,怎么拍着桌子威胁,这群人就是闭着眼不吭声。

有人盘膝打坐,指尖捏着佛珠似的念念有词; 有人干脆往地上一躺,翘着二郎腿哼起了江南小调。 那悠哉的模样,倒不像是待在牢里,反倒像在自家后院纳凉。

那股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儿,明摆着是要抵抗到底。

消息像长了翅膀,没半个时辰就汇总到了王南阳手中。

傍晚时分,杨灿刚回到城主府,就收到了这份报呈。

“这群人,倒是贼心不死。” 杨灿捏着信纸,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王南阳站在一旁,沉声道:“不错,他们赌的是索二爷不会坐视不管。

这次是城主下令突袭,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他们心里多半琢磨着,索二爷今晚就会派人来捞人。 “杨灿忽然笑了,将信纸往案上一放,朝他摆了摆手:”行了,你跟着忙了一天,也累坏了。 回去歇着吧,这出戏,咱们明天接着唱。 “

翌日天刚破晓,霜气还凝在青砖黛瓦上,沉睡一宿的上邽城,被巷口那声清亮的鸡鸣撕破寂静,渐渐活络起来。

纵使昨日牢狱骤起的风波像块巨石投进湖面,搅得满城人心惶惶,可日子终究要循着旧辙往前走。 早行的挑夫扛着磨得发亮的扁担出了门,草鞋踩在结霜的巷面上,“咯吱”一声便印下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

卖胡饼的小贩挎着藤篮,嗓子裹着晨寒吆喝:“热乎胡饼!! 刚出炉的......“

哪怕是捂得严严实实,那麦香也从篮子里漫了出来。

街旁几家门楣上的桃符还带着年节的朱砂红,在晨风中轻轻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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