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脸上的火辣刺痛还未消退,喉咙深处那股药丸古怪的腥苦已经弥漫开来。
她抬眼,目光与魏长乐相撞。
那双眼睛比夜色更寒,比井水更冷。
他手中的暗红瓷瓶微微倾斜,瓶口像是某种怪物的獠牙,随时可能倾泻出吞噬血肉的毒液。
这不是讨价还价的对手。
这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阎罗。
她吞咽着口水,喉结艰难地滚动,“我……我说,我都说……!”
魏长乐转身,拖过椅子,坐了下去。
“说。”
魏长乐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锥,直接钉进她的耳膜。
苏嬷嬷闭上眼睛。
“我姓苏……男人是个跑货的。”她的声音开始飘忽,仿佛看见了遥远的、已经模糊的过往,“张家祖上积了点德,在神都东市置了个仓库,不算大,但也够一家人温饱。”
她顿了一下。
“可我……我不安分。”
这四个字她说得很轻。
“隔壁住着一个鳏夫,以前跟我男人一起跑过货,算是朋友。我男人出门时,常托他照应家里,他常来,三十出头,长得周正,说话也讨巧。一来二去,就……就勾搭上了。”
苏嬷嬷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乎变成耳语。
“直到那天。”苏嬷嬷的声音猛地一紧,身体也不自觉地哆嗦起来,“我男人……他突然提前回来了。撞了个正着。他气得发了疯,抓起扁担就要打死那姘头。那姘头……也不是善茬,力气大,两人扭打在一起。我……我当时也昏了头,怕事情闹大,又怕姘头被打死,不知怎的,就摸到了门闩……”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我……我从后面……给了我男人一下。他倒了……那姘头扑上去,掐住了他的脖子……我就在旁边看着……看着他不动了。”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尸体……我们只能藏在箱子里,对外说我男人出去跑货了。可……可纸包不住火。没几天,他常跑的商队来人问,又有人看见那天他回来了……衙门很快查上门。那姘头先招了,我也没扛住,尸首很快就被翻出来.....!”
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杀人偿命,奸夫淫妇,罪加一等。判了斩立决。关在死囚牢里,等着秋后问斩。那段日子……我天天数着日子等死,肠子都悔青了,怕得要死,可又觉得活该。”
魏长乐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婆子蛇蝎心肠,干出这些恶毒之事,并不让人吃惊。
“然后呢?”他问,声音依旧平稳无波。
“然后……就在临刑前几天,半夜里,牢门突然开了。”苏嬷嬷的眼神变得恍惚,“来了一个人,一声不吭,把我提了出去。我以为是要提前行刑,吓得差点尿裤子。可他没带我上刑场,而是蒙上我的眼睛,堵上嘴,塞进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里。走了不知道多久,颠簸得厉害。等再见到光,就已经……在这冥阑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