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化的夯土墙基绵延起伏,勾勒出昔日的轮廓,内里却早已被荒草和流民搭建的窝棚填满。
叫它奢延寨似乎更为恰当。
往前追溯数十年,这里还是扼守古道、连通河套与关中的要冲。
那时节,驼铃悠扬,商旅不绝,南来的茶叶、丝绸,北上的皮货、牲畜,皆汇于此地交易。
城郭虽不算宏伟,却也市井喧嚣,驻有官军,维持着基本的秩序与体面。
可如今,世道崩坏,边备废弛。
朝廷的威仪早已鞭长莫及,昔日繁华的商道沦为盗匪横行的险途。
这里也彻底衰败,沦为三不管的地界。
正是在这片秩序的废墟上,以韩匡为首的无定河响马趁势而起。
这韩匡,本是一名溃兵,纠集了百十名同样失散的兵痞、活不下去的流民,占据了奢延旧城。
他们不事生产,专靠劫掠为生。
初时只敢劫掠落单行商,后势力渐大,竟敢拦截中小规模的商队,手段愈发狠辣,逐渐成了盘踞在此的一颗毒瘤。
因其老巢毗邻无定河上游,故而得名“无定河响马”。
他们不仅劫掠货物,还时常骚扰周边残存的羌人小部落,强征“保护钱粮”,稍有不从便烧杀抢掠。过往商旅无不闻风色变,宁愿绕远路,也不敢轻易靠近奢延城方圆数十里。
此地,便成了林川西进道路上,必须拔除的第一颗钉子。
秋日。
时近正午,寨里依旧鼾声一片,不少人宿醉未醒。
几个喽啰歪在倒了一半的望楼阴影里,叼着草根,赌着骰子。
空地上,篝火燃着,上面架着抢来的羊羔,油脂滴入火中滋滋作响。
肉香混着马粪和汗臭,令人作呕。
韩匡坐在用土坯垒起的大屋里,就着一坛劣酒,撕咬着羊腿。
他心情不错。
刚劫了一小队从河东来的行商,收获虽不丰,但也够兄弟们快活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