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立德放下筷子,又是一声长嘆,脸上满是懊悔。
“额,不至於,立德兄有什么事情,直说无妨,咱们之间还用得著这般吞吞吐吐?”
温禾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心里的耐心快要被他这接连的嘆气磨没了、
再这么耗下去,他都想赶人了。
“嘉颖啊,唉……”
阎立德又是一声长嘆,欲言又止地看了温禾好几眼,接连嘆了七八口气,直到看到温禾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像是即將要发作,才终於憋出了一句话。
“前不久,工部……工部造了火炮。”
“沃德发?”
温禾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溜圆,满是震惊。
他不过是之前跟阎立德提过一嘴火炮的原理,怎么这才多久,工部就真的造出来了?
“什么发?”
阎立德一头雾水地望著温禾,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温禾没心思解释这个网络用语,连忙追问、
“立德兄,是不是他逼你的?让你赶紧造火炮?”
说著,他还朝著上方做了一个拱手的姿势,暗指李世民。
阎立德苦笑著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自责:“不是圣人的意思,是愚兄私下为之的。”
“之前你跟我说过火炮,愚兄本以为这火炮和弓弩一般简单,想著造出来给你一个惊喜,也给大唐添一件利器,便私下找了工部最好的铸匠,跟他们说了你的想法。”
“没想到那些工匠听了之后,都说可以试试,还说用浇铸之法就能打造炮身。他们动作也快,只用了两日,就铸出了一根青铜炮管,还配了炮架。”
“另外有个老工匠说,火药爆炸时会產生狂风,按照你说的火炮,他猜测应该是把铜管底部封住,然后在里面装入大量的火药,这样就能把爆炸时形成的狂风困在狭窄的炮管里,就能把铁球推得更远、更有力,愚兄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让他们按这个想法去造了。”
阎立德说著,温禾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別说,这老工匠还真说到点子上了。
火炮的原理本质上就是利用火药爆炸產生的高压气体,將弹丸推送出去,只不过他们用“狂风”来形容,倒也形象。
“所以你们就这么造了火炮,还试著发射了?”
温禾扶著额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阎立德那刚用温水擦乾净的脸上,顿时泛起了红光,满是羞愧地说道。
“今日上午,我们就在工部的后院试射了,原本以为能成功,万万没想到,那火炮……那火炮竟然……”
“炸了,是吗?”温禾接过话头,语气带著几分无奈。
他就知道,凭著几句口头描述,没经过计算和测试,直接造出来的火炮,十有八九会炸膛。
阎立德闻言,抬头看了温禾一眼,眼神里满是认同,又重重地嘆了口气。
“是啊,炸了,火药刚点燃,那炮管就『轰隆』一声炸开了,碎片飞得到处都是,那一刻,某仿佛看到了先父。”
他说罢,赫然用宽袖掩盖著脸,哭了起来。
但温禾感觉他应该是喜极而泣,至少保住了性命不是。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佩服阎立德的勇气,还是该夸讚大唐工匠的执行力。
就凭著他几句模糊的描述,竟然真的把火炮造了出来,虽然失败了,可这份能力也够惊人的了。
“立德兄不至於不至於啊。”温禾连忙安抚著。
过了好一会,阎立德才停了下来。
见状温禾定了定神,连忙问道:“可有伤著人?伤得重不重?”
“伤了三个工匠,其中一个工匠的腿被碎片砸中,腿骨都断了,另外两个也受了些皮外伤,唉,就连愚兄,也被爆炸的气浪掀倒在地,衣袍被火星烧了几个洞,鬍子也焦了,还好没伤著骨头。”
阎立德说著,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焦痕,满脸的自责。
“都怪愚兄,太急於求成了,没跟你商量就擅自造火炮,才闹出这样的事。”
他確实后悔了。
不过他並不是为了抢功。
而是觉得温禾最近事情太多,所以想著帮忙分担分担。
万万没想到,竟然差点去见了阿耶阿娘了。
温禾不禁蹙起眉头。
这老阎啊,就是太心急了。他摇了摇头,又问道:“立德兄,工部给那些受伤的工匠发抚恤了吗?发了多少?”
“自然发了,此事是愚兄的过错,工部按规矩给了每人一贯钱的抚恤,愚兄也自掏腰包,给每人补了五百文,还让医官去给他们诊治,医药费都由工部承担。”
阎立德连忙说道,生怕温禾觉得他亏待了工匠。
在如今的大唐,一贯钱的抚恤对於工匠而言,已经算是很丰厚了,寻常工匠一个月的工钱也才三四百文。
可温禾还是不满意。
断了腿的工匠,以后怕是没法再做重活了,这点抚恤根本不够他日后的生活。
他吐出一口气,看著满脸愧疚的阎立德,缓缓开口:“立德兄,这事也不能全怪你,毕竟火炮是新事物,没人知道该怎么造,失败也是难免的。”
“不过抚恤的事,还得再想想办法,尤其是那个断了腿的工匠,他以后没法做工了,这点钱不够他过日子。”
“另外,我觉得日后工部若是研发新的东西,都要慎重规划,不能再这么蛮干了,今日算是幸运的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只怕不仅仅是立德兄你的性命,怕是整个工部都要遭殃了。”
阎立德闻言,眼前一亮,连忙点头。
“嘉颖你说得对!愚兄就是太急了,没考虑周全,所以愚兄这才登门拜访不是。”
“唉。”
温禾嘆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
“罢了,我和你去一趟禁苑吧,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去找一个人。”
阎立德闻言,先是欣喜,隨即又不禁疑惑。
靠著温禾一人还不行吗?
难不成温禾还认识什么隱匿在长安的匠作大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