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冰冷的垛口,目光沉沉地望着城外不断纵马挑衅的北疆士兵。
「陛下,这应当是北疆蛮军的先锋。」
身旁的征西军将领躬身说道,手指向敌军阵中:「看旗号,乃是北疆第四镇第十二万户。」
第十二万户,原本是驻守在河西走廊,想来应当是在开春去征讨漠北。
得胜之后,才作为先锋进攻兴庆府。
这个时候,另一名将领忽然惊呼:「陛下快看~」
李纯祐闻声看去,只见北疆军阵前正慢慢树立起一排旗杆,每根旗杆上都挂着一个人,衣衫褴褛,在风中摇摇欲坠。
每个人身旁的竖幅上,都用汉文和西夏文写着各自的身份名字。
正是克夷门被俘的嵬名宏烈,以及中书令周世昌、尚书梁三思,还有金国使者兼凤翔路副总管杨如松。
后三人虽在第一时间仓皇逃窜,却终究没能跑过北疆军的骑兵。
最终在一户农家的地窖里被揪了出来。
李纯祐自然一眼便认出了他们的模样,看着昔日朝堂上的重臣、阵前的大将像牲畜一样被挂在旗杆上示众。
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神情暴怒,猛地一拳砸在垛口上:「北疆狗贼,简直是欺人太甚!」
就在这时,一名北疆士兵骑马来到弓弩射程之外,手中举着铁皮喇叭,对着城墙上大声喊道。
「城上的听着!尔等主帅被俘,朝臣被擒,兴庆府已是孤城。」
「识相的赶紧开城投降,大都护有令,降者不杀,保你们性命无忧。」
「若是不识擡举,等到城破之后,便杀光城内所有人。」
「将你们的皇帝吊死在城头,将皇帝的后妃公主们,全部掠入军中……」
「放肆!」
听到这些污言秽语,李纯祐气的眼睛通红,怒喝出声。
转身对着身后的将领们下令:「出兵!」
「给朕把这些北疆狗贼统统弄死。」
城外不过三千北疆骑兵作为先锋,而城内尚有十万守军,单论骑兵兵力便足以将其消灭,正好能借着这场胜利提振士气。
可周围的将领们闻言,却吓得脸色大变,纷纷跪倒在地:「陛下不可!」
「此乃北疆奸计啊!」
「他们故意示弱,定是想诱我军出城。」
「是啊陛下,千万不能出兵。」
另一名将领附和:「或许北疆军主力就在远处埋伏,一旦我军追杀,定然会落入圈套。」
「陛下忘了克夷门之战吗?嵬名元帅便是这般中了奸计啊!」
听着众将异口同声的劝阻,李纯祐表面上的暴怒渐渐褪去,仿佛冷静了下来,可攥紧的拳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他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随着西夏接连战败,迺令思聪重伤身亡,嵬名宏烈被俘,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已大幅下跌,对军队的掌控力更是严重被削弱。
李纯祐并非昏君,对北疆军的战术早有耳闻,自然明白这很可能是诱敌之计。
可他依旧装作愤怒地下令出兵,不过是想试探罢了。
往日里,即便自己的军令有误,麾下将领也只会委婉劝谏,绝不会像如今这般直接顶撞。
再加上这些天来,他数次严令各部不得骚扰劫掠城中百姓,可外城的作乱之事依旧层出不穷。
这一切都在表明,他正在丧失军队的统治基础。
究其原因,夏军主力与骨干折损于北疆之手,高层将领几乎换了大半,尤其是迺令思聪等忠于自己的老臣逝去。
再加上疯狂扩军导致军队质量下降,国库空虚发不出军粮军饷……
种种问题交织,使得军队逐渐脱离掌控,各部私下里已然形成军头势力。
可即便清楚症结所在,李纯祐也无计可施。
北疆军兵临城下,他还需要这些军头守城,绝不能在此时动手清理。
只能先忍下来,等打退北疆军再说。
短短一瞬间,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李纯祐缓缓松开拳头,对着众将点了点头:「众爱卿说的是,这定是北疆军的奸计。」
他顿了顿,提高声音道,「我城中有十万大军,只需死守城墙,北疆军定然无法攻破。」
听到这话,众将领们纷纷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只要不出城与北疆军野战,其他一切都好说。
毕竟谁也不愿让麾下部队出城拼杀,若是兵力打光了,自己便会丧失在夏国的立足之本,甚至可能被李纯祐当做替罪羊问斩。
于是,所有将领都默契地选择捏紧手中的部队,谁也不愿主动承担风险。
而就在君臣说话之间,城外的北疆军神机营已经准备就绪。
一名神机营百户拔出骑兵刀指向城头,狰狞的声音大喊道。
「开炮!」
「轰轰轰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