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么药丹都止不住这血。
老汉侧耳一听,墙后便是一户人家。
都是普通人,翻进去就能杀了他们,取了他们的眼珠。
可是懒汉目光阴沉咬了咬牙,现在却是不能这么干。
昌县就这么大一点,出点事情很快整个县城就都知道了。
那许源一定还在寻找自己,这便会留下痕迹。
忽然,有两只野狗从一边跑过。
冲进了前边不远处的箱子中。
老汉挣扎起身来,跟了进去。
一进巷子,老汉便看到一只野狗骑在了另外一只背上。
老汉勃然大怒:“狗东西,竟敢当面嘲讽老夫!”
巷子里响起了一阵野狗的呜咽声,很快平息下去。
过了一会儿,老汉从巷子里走出来,用力眨了眨眼睛。
狗眼珠有些小,他只能眯着那只眼,否则一不留神就可能掉出来。
老汉叹了口气,这次代价巨大,不过若是能成大事,那也是值得的。
……
回到客栈中,许源几人商议起来。
“靖王?”闻人洛一边盘着茶壶,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他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告诉你了?那显然是假的喽。”
许源点头。
当然是假的。
那老汉估计消息也不够灵通,不知道半路上在安阳府的时候,程国舅出面试探过自己。
那个时候许源就明白了,靖王一脉虽有野心,但他们一切仍旧会听从皇帝的安排。
绝不敢主动跳出来争储。
狄有志:“这老汉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给靖王身上泼脏水?难道是靖王殿下的对头?”
许源看向闻人洛,后者便道:“靖王殿下在北都中名声很好,如果硬要说跟什么人有过节,那就是诚王了。
皇子们在文华殿读书,靖王总是第一,诚王顽劣,每次都是末尾,要被先生们打手心。
据说诚王因此对靖王心怀怨怼。”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诚王的生母敬妃出身西南,乃是当年选秀女入宫。
但其实他家中乃是西南巨贾,家中金银如山,而且他家还是法修大会子‘百源流’的会主。”
七大门都有行会,人们习惯俗称之为“会子”。
西南各省山林密布,多蛇虫虎狼,民风彪悍,历来擅长蛊虺之术。
因而西南各省的法修最多。
相应的法修大会子也多。
“百源流”便是西南三大法修会子之一,在整个皇明的法修行会中也能排进前十。
所以即便是“选秀女”,也不是什么人家都能被选中的。
选中了也未必能有机会再皇爷面前露个脸,让皇爷看见。
这都是拿银子铺出来的路。
但敬妃毕竟出身远不如后宫其他妃嫔。
所以诚王从小也被兄弟们欺负。
偏生敬妃是个不知敬畏的主儿。
商贾之女天生一股子泼辣劲。
在后宫中但凡是受了半点委屈,也一定要想办法争回来。
她又颇有些精明,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加上肚子争气,以及娘家有钱,所以安安稳稳的活到了现在。
这其中最重要的,其实是娘家有钱。
闻人洛提到了诚王和敬妃,许源听了他对于这母子的介绍,便不免觉得,还真可能是这对母子干的!
那老汉陷害的手法十分的粗糙。
真是那种心思深沉缜密的幕后黑手,断然不会如此。
倒是附和敬妃和诚王,有几分精明又睚眦必报的性情。
而且这桩案子别人都在暗中观望,不敢轻易出手,他俩不知轻重的跳出来——也只有他们那种性子会这么干。
还有一点佐证便是,那老汉是个法修。
手段诡异少见。
敬妃的娘家控制着“百源流”,皇明西南有大量传承不完整、但手段冷僻、邪异的法修。
狄有志问道:“大人,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跟北都那边报告一下?”
许源一摆手:“不必,咱们查咱们的。”
有些话许源不用跟手下们多说。
这老汉从北都外一直跟到了这里,而且之前盛山才已经发现了他。
许源相信皇城司那边,必定已经向皇帝禀告了。
这种皇帝的家事,作为臣子就不要胡乱插手了。
而且以许大人的性子,若是方才那一战吃亏了。
那当然是想方设法打回来。
但许大人占了大便宜,那么就当做此事没有发生过吧。
吃过午饭后,许源准备带着人去雷家。
雷家的位置就不那么好打听了。
周雷子在路边拦住一个人询问,那人一脸茫然:“雷家?哪个雷家?这城里姓雷的人多了。”
周雷子:“就是跟懿……”
许源拉住了他,摆摆手示意不要多说。
“再找别人问问。”
周雷子又拦住了几个人,这些也都是摇头不知。
许源暗中观察,发现这些人的神态不像作伪。
“也就是说,雷家在昌县中并不著名。”
“雷家出了个进士,在昌县这种小县城中,本应广为人知。”
“现在这种情况,只可能是李府刻意压制。”
“毕竟当年被退婚的事情,李家绝不愿被人提起。”
“所以知道雷家的人越少,这件事情被爆出来的几率也就越小。”
许源在心中梳理着脉络,李家的所作所为可以理解。
许源甚至觉得就该狠狠打压这种薄情寡义的负心郎。
但这又接着引出来一个疑问:“城里没几个人知道雷家,那位戴御史是怎么发现这条线索的?”
戴御史本来只是顺路过来查一查,李家所谓的“金鸡祥瑞”是真是假。
狄有志便问道:“大人,要不去县衙?命县衙派人带咱们去雷家。”
许源摇摇头:“去李家。”
县衙也是下一步被讯问的对象。
而且许源一行堂而皇之的进城,县衙必定已经得到了禀报。
到现在都没有主动找来,态度已经不言自明。
李家人肯定知道雷家住在哪里。
许源三人去而复返,李家门口的家丁客气的请他们入内,同时要去禀告李肯。
许源却摆手,说明了来意后道:“给我们派个向导即可。”
家丁便进去了,不多时李肯还是亲自出来,带着一个稳重的老管事:“贵叔是我家早年的邻居,后来便在府上做事。
当年我们跟雷家的事情,贵叔一清二楚。
让他带大人过去,大人若有什么要问,贵叔都能回答。”
许源拱手:“李公子安排的妥当。”
贵叔胖乎乎的,个子不高,走起路来有些气喘。
但脸上还是能看出,早年艰辛生活留下的风霜。
“许大人这边走。”贵叔引着许源三人:“雷家住的不远。”
许源三人跟上,贵叔是个健谈的,主动说道:“小老儿早年跟李老爷是邻居,他是篾匠我是木匠,常能一起做一些活计,我们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
李老爷发达了之后,就请我们这些老街坊都到府上做事。
您说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做什么呀?
人家李老爷现在是贵人,贵人们的那些规矩我们也都不懂,李老爷就是念着当年的情分,让我们在府上养老呀。”
许源点点头,也顺着称赞一句:“李老爷高义。”
贵叔又接着道:“这李府是在当年李家老宅的原址上建起来的。
李家把周围我们这几十家老街坊的房子都买了,不但给了个高价,还在不远处给我们见了新房。
那雷家跟李家住得不远,李家二姐跟雷家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家知根知底,若非如此李老爷怎么会举债助他读书?”
说到这里贵叔气得直跺脚:“哪想到那小兔崽子高中了,转头就把李家二姐甩了。
好在是苍天有眼,李家福贵了,姓雷的被赶到了北边吃雪子儿去了……”
他似是觉得失言,咳了两声笑了笑不说了。
众人拐了几拐,绕过两条街,眼前的房屋立刻变得低矮古旧起来。
又走不远,贵叔指着前面一座院子说道:“喏,就那家。”
许源三人望去,堂堂进士之家,门头低矮,门窗破旧,屋瓦不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