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将头仰着,没有说话,当英招跟他说这里会有人来的时候他在想是谁,在见到雍戟的时候他实在觉得理所当然。
实在太理所当然。
他们走私鲛人、侵入蜃境,大费干戈想要摘取的,不就是一枚仙权吗?或者此时应该说是“星权”。从雍戟的视角来说,这是他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
而裴液回视自己走来的一路,在还没听到这个概念时,他就一直与仙权紧紧绑在一起。鹑首、螭火、明姑娘、湖山剑门、瞿烛……直到拿到西庭心。
如今这两条线交叉在一起,实在是一种必然。
面对这种必然,裴液仰着头,面无表情了许久。
他在心底产生了一个模糊的疑问。
英招道:“你不会骂人吗?”
“……什么?”
“我瞧你骂他,没什么很脏的话。”
裴液怔了,英招说这话时并不刻薄,也不冷怒,仿佛就只是在探讨这个问题。
“那,我下次尽量骂得有力些。”裴液道,“前辈说的是,我年纪小,其实不怎么会骂人。”
“没没,其实你骂的已经很好了。我倒是一辈子都没学会骂脏话,以后要多向你学习。”英招道。
“……”裴液没觉得这有什么好学习的,只好道,“小时候先生说,脏话骂的是他人,却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可见未必是件好事。”
“这话说得也很好。”英招道。
这时候天还是黑的,星穹要轮转一圈,它依然在和西庭心缓缓贴合,他们还要等待一个夜晚。
裴液转过头看着英招,这异兽就立在他身侧,望着天际飘落的白幕,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走吧,再等三四个时辰,就可以离开西庭心了。”英招道。
“好。”
裴液回到他的神殿门口,却没有进去,他就倚着门席地坐在雪地里,招来一蓬螭火温暖地亮在腿前,把身体的大半重量寄托在神殿门上,后脑也顶了上去,喟然舒叹了一声。
英招也在火边卧下,四足蜷曲,如初见时的姿态一样。庞大的天象在他们头顶变动,裴液只低头注视着这团火。
“每个争夺仙权的人,都有自己必须遵从的理由。”火焰在英招的异瞳中跃动,“雍戟看见你染指时,自然也很厌恶,就如你厌恶他一样。在他眼中,你用西庭心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愚蠢的浪费。”
“那么他做的事情就都是人间的毒害。”裴液道,鱼嗣诚操弄人命的事情就在前夜。
英招继续道:“对雍来说,抵御荒人就是最大的正确,他们从北边往南看,神京权贵多是享乐的蛆虫,死几个公主侍女都不肯,才显得矫情,所以他冷笑。这时你越显得正义,雍戟越觉得你愚蠢可憎,他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