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如既往地神情淡淡,懒懒的眼神,一柄干净的剑,接住了商云凝连环如雨的剑势——很多地方裴液都想不到商云凝是在何时埋下的伏笔,若自己在场一定只能依靠直觉和反应,但颜非卿的剑没有任何一丝破绽。
裴液不是头一次见到颜非卿出剑,上一次是一同面对丘天雨。
丘天雨用戟,自然不和他们玩弈剑的游戏,那回颜非卿用了【无极彼我】,用了《造化身》的剑篇,用了《清微神烈秘法》,俱是杀招,裴液心底也钦佩其厉害,当夜若无颜非卿,他可能已经殒命西池。
但他从来没真正领略过颜非卿的剑。
随着来到神京,离得近了,学了很多厉害的剑,见了很多厉害的人——有些甚至是他的手下败将——「【火中问心】颜非卿」这个幼年时憧憬的姓名也慢慢褪去了光芒。
其实也就是凫榜第九罢了。
每日躺在树下的椅子上,像个好看的摆件,饭要杨真冰带,院子要自己扫,约一起练剑也不练,除了使唤人什幺也不会干。
但他一拿起剑来立在台上,裴液好像忽然就重新认识了他。
前面他胜过一场楚水霆,不值一提。
如今他和商云凝过手,手中的剑才第一次苏醒了过来。
不是从哪一式剑里看出,而是埋藏体内的剑感整个开始了蜂鸣,兴奋而颤栗,仿佛正直面一位无可战胜的敌手……今年的羽鳞试中,尚绝无人给他以这种感觉。
裴液怔怔瞧着,忽然道:「赢了。」
杨真冰回头:「什幺。」
台上胜负已分。
颜非卿长剑点在了商云凝胸口。
他没有击破商云凝的剑势连环,他只是压过了他,这一场一百七十四个回合,没有算计与灵光,只有正面的、更深一层的造诣。
纯剑而言,这显然已是今年最扎实精深的一场,每一合都足以收入道启会中,作为教授的讲例。
颜非卿收剑入鞘,截断了商云凝继续上行的道路。
颜非卿坐回来,不太在意地瞧了瞧两人,裴液和杨真冰都默契地不去看他。
接下来是鹤杳杳与姬卓吾。
这一场同样毫无悬念,清婉有礼的女子不紧不慢地胜过了崆峒首席。
这一场看起来完全没有碾压之感,双方有来有回,没有丝毫火药气。但只要稍稍一想就知道,姬卓吾用剑绝不是温婉的风格,鹤杳杳才会这样拘谨客气。
于是这场比斗就在鹤杳杳小心翼翼的主导中导向了结尾。
鹤杳杳挺着腰背走下去,台上的巨幅姓名更换为了十六进八的最后一场:【裴液】与【余清】。
仙人台的声音传遍冬剑台:「八擂,裴液,对,云琅山余清。」
两人都还没登上场,冬剑台周围的声音已一时降了几层。
一道身影从东席之下遥遥立了起来,把猫放在座上,提着剑往下走去。
余清则早在台下等候,此时先一步走上了剑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