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仗此侵入颜非卿的无极剑势,以求打破其两极平衡。天姥以刚克柔败了,【号白露】这样的强攻之剑自然不会比天姥之剑更强。
因而唯有以柔推柔。
他掌控着这股力道,【水漾】即刻发动,劲力在颜非卿剑中缓慢而不可止御地波荡,但即刻他知道这是白费工夫,只一合交锋,荷信就被无极吞没——这无极剑势在诸多剑术的磨练之后,确实已完满无隙。
裴液长剑回环,七枚「莲瓣」被他尽数收回,《荷信》正是一门内敛之剑,劲力不是留七发三,甚至不是留九发一,而是留十生一。
全数剑力蓄在花苞之中,含而不放。
阳鱼逆转,颜非卿转剑挺刺,裴液荡起【杨花】纸鸢般向后避开,但这种神妙在颜非卿面前失去了效用,他的剑带不起一丝一毫的「风」,【飘回风】也无处发动,无极剑势极尽妥帖地撞上了他,裴液硬接此剑,劲力透体而过,腥甜就从喉咙涌了上来。
姿态随之倾斜,颜非卿对他擡手,一道白亮暴烈的雷霆便直击而去,夭矫两丈,宛如小蛟。
裴液在空中一指,一朵朱红玉莲就迎头而上,朱火白电炸在空中。裴液启唇轻吐:「火。」
朱红的、炽热的焰流朝着颜非卿喷涌而去,湮没了雷霆,彷如火龙吞掉了小蛟。
颜非卿擡指一划,火流在清气中俱都湮灭。
化力、转圜,是裴液从握剑起就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剑」曾给他带来他人触碰不到的广阔空间,他仗之完成了多少次的以弱胜强,得以在玄门宗师之前支撑,奋战,乃至胜利。
但和颜非卿交剑,他竟感到了许久未有的支绌之感。
那些空间不再是他独有,颜非卿知道得一清二楚,在交手之前裴液就感觉自己已被看透。他要用什幺剑,第一个知道的是他自己,下一刻知道的就是这枣子道士。
但他真的又开始升起一种久违的兴奋,渐渐的一种热颤的酥麻充盈在肢体中,他双目之中几乎只有颜非卿的那一柄剑。
和一个能领会自己一切剑上意图的人比斗,比想像中要刺激和痛快得多,不是明姑娘那种包容,你能感受到他同样是全力要胜过你,全是狠招和辣手,这种胜败一线的感受令裴液热血奔腾,眸冷如镜。
两人在冬剑台之上交剑飞驰,颜非卿身周的无极剑势时收时放,比面对天姥时频次高了何止十倍,显然裴液的风格与天姥迥异,他灵动而活跃,在剑台上飞驰如一尾燕子,两息之内他能做出三种破剑的尝试,每一次剑势的变动都能激发出他十数种灵感。
冬剑台上已打了不知几千轮,但这样灵妙变幻的剑唯此一场。而且美,而且张力无穷。
何况伴随着玉白的雷霆,伴随着朱红的焰流。
真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但裴液还是稳稳地被压住,「下风」是一个客气的说法,应当说他是在艰难支撑。
颜非卿就如一块冰冷的镜子。无论如何精妙、如何猝不及防的剑招,都会在他这里得到最细微的应对。
裴液的剑术远及不上他,从他身上的伤痕就已能看出来了。
早在没有修得《清微元降》之前,他就是以完美无瑕着称的剑者,而在如今,天姥都没能做到击溃他。
真正致命的是,在一切真气的碰撞上,颜非卿都会获得绝对的胜利。清微气会拆解化去触碰到的真玄,令其重新化为天地间的本质。
「你在雨中那两剑很厉害。天晴不能用吗?」颜非卿淡眸直盯着他,长剑下一刻就要贯穿他的胸膛,忽然道。
「你还有几剑才能逼我进必死之境?」裴液险而又险地避开这一剑,却答非所问。
「七……五剑。」
裴液嘴角溢血,却一笑:「那你慢了。我一剑。」
颜非卿微微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