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瀰漫的激烈交锋与烤鸭的油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而紧张的余韵。
出乎意料的是,智柳没有继续咄咄逼人,而是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雅致的包厢里迴荡,带著一股洞悉世情的畅快。
吴楚之那句漫不经心又隱含挑蚌的“so?”还悬在半空,余音似乎还在红木桌面上跳动。
智柳脸上的锐利与促狭却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堆起一个和善长辈的笑容,仿佛刚才那番诛心之辩从未发生过。
他捏起瓷勺,轻轻搅了搅面前残存的半碗汤羹,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目光掠过吴楚之那张依旧镇定但难掩探究的脸,最后落在桌上那两瓶开启的五粮液上。
一瓶新酒映著灯光,另一瓶82年的老酒,琥珀色的液体如同凝固的时间。
“喷,”智柳咂了下嘴,摇了摇头,语气像是和老朋友聊家常,带著点嗔怪,
“喝了大半宿的烈酒了,嗓子眼都跟著火似的。”
他指尖点了点那瓶82年的瓶子,“老酒后劲儿大。这年纪啊,不服老不行,比不得你们年轻人。”
吴楚之眼神微凝,对这突然的“跑题”有些摸不著头脑。
刚才还在针锋相对地剖析人性底色、爭论產业命脉的归属,转眼就论起酒之烈性?
这老狐狸的思维跳跃,简直无跡可寻。
没等他回话,智柳已抬起头,衝著包厢门口屏风的方向,声音不高不低,带著一种唤自家孩子的亲昵,清晰唤道,
“甄儿?”
侧门被轻轻推开,一股微凉的空气挟裹著一位少女轻盈步入这暖气充足的包厢。
她低垂著头,显得有些拘谨,手里稳稳托著一个木质托盘。
与周围古雅奢华的环境稍显不同,智甄的装束透著一股冬季校园特有的书卷与精致。
昨晚的家宴上她便知道,今天大伯安排她送米酒,实为製造与吴楚之初见机会。
所以,今天的打扮是她忙碌一天的结果。
上身是一件质感温厚的米白色高领羊绒衫,柔和纯净的色彩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细腻,恰到好处的高领包裹著纤秀的脖颈,平添几分矜持的优雅。
下身搭配一条深灰格纹呢料半身裙,沉稳的色调与古典的格纹图案,赋予了她超越学生身份的干练气质,厚实的呢料裙摆隨著脚步轻盈晃动,步履间带著法学院学子特有的沉静与知性。
或许是室內温暖,她颈间松松围著一条浅杏色的羊毛围巾,垂落的柔软流苏轻扫过羊绒衫的衣襟。
灯光下,她那头如墨染般的乌黑秀髮,未经打理的自然卷度贴著耳际,几缕不听话的髮丝滑落颊边,映衬著她此刻因羞涩而微红的双颊。
精致的侧脸线条清晰可见,纤长的睫毛低垂著,小心翼翼地护著托盘上那两碗晶莹温润的米酒,还有那碗格外显眼的深红色酸梅汤。
“噗l·—”
看到托盘上的內容,尤其是那碗酸梅汤,智柳忽地发出一声古怪的低笑。
目光在汤碗和侄女明显涨红了的小脸上来回梭巡,他那促狭的意味几乎要溢出来。
智甄被她大伯这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更加窘迫,耳根都透出了粉霞。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慌乱,鼓起勇气,先轻轻將那碗酸梅汤放在吴楚之面前离烤鸭最近的位置,细声细气地说道“小—小吴总,您好。我看您烤鸭吃得挺多,这个—.酸梅汤解腻。
她的声音清越,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同春日初融的溪水敲打青石。
吴楚之先是一,隨即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姿態恭谨却不失气度,
“谢谢!有劳”
说到这里,他差点咬了舌头。
他此刻不应该认识智甄。
但他確確实实又认识智甄。
不过,那是前世的事了,前世他认识智甄,智甄不认识他。
倒不是因为智甄很漂亮,实际上智甄的姿色只能算是中上之姿。
而是未来发生在眼前这个小姑娘身上的一连串事跡,让吴楚之印象深刻。
14年后,智甄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带领uber实现了从0到1的飞跃,2016年获得《福布斯》表彰最具影响力女企业家奖,被《连线》杂誌选为25个为未来世界努力的天才中一员。
而后,力主uber扎根华国的智甄,被她的堂姐智青联合美企做局反水给坑杀出局。
坑杀uber的理由,说这是一家外企。
坑杀uber的公司,叫做dd。
坑杀uber成功后的华国企业dd,转头便前往阿美莉卡上市,並试图將华国人民核心资料库带到了阿美莉卡。
向外界爆出滴滴这一举动,从而引得国家出手的,便是智甄。
隨即智甄被智家连环追杀,无论是昨日头条还是怨气森林,都无她容身之处。
这样的奇女子,吴楚之没法不认识。
不过,此时,他只能將目光投向了智柳。
智柳在一旁適时地开口,带著长辈介绍自家小辈的熟稔:“这是我侄女,智甄。”
吴楚之赶紧顺势应道,“有劳智甄小姐。”
他双手接过汤碗,微微欠身,目光礼貌地掠过少女清丽的面庞。
智柳目光在吴楚之和侄女之间转了个来回,又补充道“甄儿从小跟著我长大的,跟亲女儿没两样。”
吴楚之闻言,对智甄再次微微欠身致意,算是更正式的见礼。
“甄儿在人大法学院念书,”
智柳的语气像是在喷家常,实则信息精准无比,
“她啊,读法律,比你高一届呢。不过,她和你是同岁,月份上倒是比你小点,是10月的。”
他笑著摇摇头,像是觉得很有趣,“小姑娘家家的,心思也挺难琢磨。
她说是你的铁桿粉丝,著想现场看你那个发布会,结果自己没抢到票,跟我这儿委屈巴巴好几天了。”
智甄闻言条地涨红了脸,耳根瞬间蔓延开一片胭脂色。
她仓促垂下头盯著自己的鞋尖,双手无意识地绞紧了羊绒衫下摆,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嗔怪,
“大伯!”
莹白的灯光落在她轻颤的睫毛上,投下小片慌乱的阴影。
她飞快地偷瞄一眼吴楚之,正撞上对方温和含笑的视线,顿时像受惊的鹿般別过脸去,连颈后细碎的髮丝都透著羞窘。
吴楚之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惶恐,赶紧接口,
“承蒙智甄小姐厚爱,实在惭愧。是小子疏漏了,没想到—没想到会—
他目光转向智柳,带著十足的晚辈过失的歉意。
“嗨,小孩子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