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虎啸青瓦台·旧我与新生
3月26日下午4点汉城,「新千年」竞选本部。
下午四点的雨后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投射出锐利的长方形光斑,如同一条通往权力巅峰的辉煌之路。
空气里还残留着咖啡的醇苦气息和一种极致的紧绷感金大中确定引咎辞职的重磅消息,刚刚才被彻底消化。
「诸位——时代变了!」
卢武铉猛地从那张巨大的皮质沙发深处站起,几步便踏入了那片最刺目的光斑中央。
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在他利落的动作下熠熠生辉,将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近乎神圣的金边。
他缓缓转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房间内每一张表情各异的脸。
核心幕僚们脸上的震撼、狂喜、算计还未完全褪去。
「旧的山,已经崩塌!」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撕裂迷雾的清晰,在寂静的空气里震荡,「个新罗,正在挣脱枷锁!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崭新的时代,已经降临!」
他手臂猛地向旁一挥,动作果断而充满力量,仿佛要将旧时代的阴霾彻底扫入历史的垃圾堆。
「卢代表说得对!」
郑清泰立刻站起身,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迫不及待。
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反射着亮光,嘴角撇出轻蔑的弧度,「新千年民主社团』?哈!这名字早已恶臭不堪!
它被金大中那个老家伙的权欲和铜臭彻底腐蚀,每一块砖瓦都浸满了旧政治交易的肮脏!
看看它的领袖!
就在今天,在检察厅冰冷的台阶上,像条摇尾乞怜的老狗一样跪着,最后吐着血把自己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这就是它的终点!「
他锐利的目光扫视众人,声音陡然拔高,「我们必须切割!和新千年民主社团』进行彻底、干净地切割!
与这个肮脏的过去、与这具腐朽的躯壳划清一切界限!
否则,金氏家族的污血会溅到我们身上!
民众愤怒的余火会烧到我们脚边!
我们要的是纯粹!
是全新的开始!
个与旧时代再无半分瓜葛的新组织!」
「清泰所极是。」
卢武铉微微颌首,脸上的线条愈发冷峻坚定,「不止是名字,是社团会员基础根本性的重塑。
我们需要脱胎换骨。
需要一个从骨骼到血肉都全新的、纯粹的力量。
「新千年』?
它曾经的理想或许美好,但它的根系,早已被金大中那棵腐朽的大树污染、吸干了养分!
继续戴着这顶破帽子,对我们共同的事业是一种严重的亵渎,更是对我们政治生命的慢性毒害!」
赞同的低语如潮水般涌起。
墙倒众人推,现在没人想和金大中扯上关系。
何况,新千年』里,金大中的势力依然庞大。
但权利更迭之际,蛋糕怎幺分?
郑清泰周围的核心成员频频点头,眼中闪烁着对权力新生的渴望。
然而,窗口旁阴影中的在寅,眉峰紧锁。
房间里那近乎狂热的兴奋,如同厚重的乌云压在他的心头,沉甸甸的。
他望着光晕中志得意满的卢武铉,看着郑清泰等人脸上那种「破而后立」的决绝,心底那份一直盘旋的不安,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忧虑,卡在喉间。
他无法再沉默。
「代表,」
文在寅温润而沉静的声音,像一道清泉注入滚烫的油锅,瞬间平息了高涨的声浪。
他站起身,从边缘的阴影踏入那片刺目的强光下,与卢武铉相对而立。
灯光勾勒出他温和却极其坚毅的面容,眼神真挚而恳切。
「我理解大家对纯粹化和革命化的迫切期望。
大统领及其家族的污点,我们当然必须毫不留情地清洗出去。
但——」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彻底斩断过去,重塑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真的是最优解吗?
新千年』这三个字,承载的并非全是耻辱。
在民主抗争最艰难的岁月里,它是无数民众心中希望的火种。「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扫过每一个幕僚,「它凝聚过无数同志的心血和牺牲—
我们手中那份名单,上面的每一个名字,以及名单外千千万万基层的支持者,他们认同的是「新千年』最初所代表的那份变革理想和共同奋斗的信念!
彻底切割,意味着我们主动放弃了这份最宝贵的资产—团结!
新的组织需要时间重建框架,需要重新争取认同。
在这个大选提前、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的关键时刻,我们内部力量若因分裂而损耗一分,我们在对手面前的锋芒就钝一分!
纯粹的路有很多条,推倒重来并非唯一。
变革如行船,暴风骤雨固然能带来一时快意,但稳住船身、掌好舵向,或许才能更稳地抵达彼岸。」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卢武铉脸上,带着无法言说的沉重。
房间瞬间静得可怕。
刚才的狂热被这沉甸甸的现实考量压制下去。几位幕僚眼中露出了犹豫,目光在卢武铉和文在寅之间逡巡。
郑清泰的脸涨红了,正要反驳。
卢武铉却擡了擡手。
他的目光始终牢牢钉在文在寅脸上。
那深邃的眼眸中变幻过许多情绪。
被打断的不悦,对多年情谊的考量,更有一种被点中关键痛处的、难以言喻的刺痛。
文在寅的潜台词他岂能不懂?
切割的代价是沉重的组织基础和历史符号的流失,这是巨大的风险。
然而,这份顾虑,在他燃烧着凌云壮志的视野中,却宛如一块碍眼的绊脚石。
在他看来,金大中政治生命的彻底终结,已经为新世界的诞生扫清了最后障碍。
此刻正是以雷霆手段斩断所有旧日枷锁、树立一个纯粹无瑕的崭新政党形象的最佳,也是唯一时机!
妥协?
步步为营?
那是对敌人的仁慈,是对即将到手的最高权力的亵渎!
空气仿佛凝固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走,每一秒都像重锤砸在文在寅绷紧的神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