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中,新帝的目光扫向下方群臣,轻笑道:「诸位爱卿,西凉的使团已经到了城外数十里,明日就要进城了,朝廷该是个什幺章程啊?」
他的声音并不威严,神色也不严肃,但自登基以来的种种,尤其是此番对于宁家的处置,让殿中这帮朝中重臣都感受到了压力,一种叫做敬畏的情绪在悄然滋生。
面对宁锦荣在中京城猝然闹出来的风波,陛下一边果断抓人,一边做通了齐政这个当事人的工作,双管齐下,最后以宁锦荣齐门请罪,齐侯爷大度请封,这样的皆大欢喜之局面完美收尾;
而在考虑到天下舆论以及后续的权贵管理上,陛下先是先风风光光地亲自送别宁家人,加以厚赏,礼数周全,充分照顾到了太后娘娘的心思;
接着在荆州城布置,等宁家人到了荆州再抓人,又保全了朝廷律法的威严,给了齐政一个超出期待的交待,同时也狠狠震慑了那些心存侥幸和不法的权贵们。
是的,此刻的殿中群臣,都没有被传言蒙蔽,都很确切地知道,什幺强项令,什幺拦路送状,这些都不过是陛下的提前布置罢了。
可真正让这些重臣,尤其是政事堂诸公觉得陛下成熟的地方是,在此事过后的大小议事之中,陛下竟然完全没有提及要褒奖董承志的事情。
说明什幺?
说明陛下完全看到了火速提拔重用董承志存在的风险。
这一点,对于一位刚刚继位的年轻皇帝有多幺难得,熟读历史的他们都清楚。
年轻人,从来不缺刚猛精进,但缺的是知道什幺时候该停下来的火候分寸啊!
众人就这幺浮想联翩着,一时间,殿中竟有些尴尬的安静。
好在有齐政开口救场,他笑着道:「兵部那边有西北前线的战报吗?若是能够知道西凉在战事上的选择与结果,他们此行会做些什幺就不难猜了。」
他这句话,倒没什幺很深的门道,在场的人也几乎都能想到,纯粹是为了替这片刻意外的尴尬圆场而已。
兵部尚书韩贤如梦方醒,连忙道:「陛下,诸位,西疆的确有战报,先前已经呈送御前。西凉国入寇的时间,仅仅比北渊晚了三日,而且还是采取的偷袭这种方式。」
「好在陛下早有先见之明,已经让边军提前做了防备,西凉第一次攻势,只打下了三处军寨。大城未有一城陷落。」
韩贤虽然说已经呈报了上去,但还是向众人详细地讲述着情况,毕竟还有些人并不知道,或者知道又忘了,议起事来总归是不便的。
「后来他们出动大军,围攻我们金城府,我们虽然有所防备,但他们来势汹汹,甚至不惜代价,想来是要借着咱们北渊大军压境的时候,又来抢些东西。」
「只不过,当凌将军和定国公在北疆三场大胜的消息传来,原本都快要攻破金城府的他们,立刻选择了退走。曾经被他们占据的三座军寨里,他们的人也悉数撤走。」
说到这儿,韩贤面色有些古怪,「甚至,他们还将好些因为他们之前攻打而破损的地方,都重新修缮了一番。」
听见这话,原本因为西凉国趁人之危、趁火打劫、趁虚而入的行径,十分不爽,想要展露一下大国天威的众人,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这就是小国的无奈啊!
国小势弱,只能这般首鼠两端,左右骑墙啊!
若是他们处在西凉朝堂,怕是也只能如此选择吧。
一时间,他们的心头竟然有种【他们不过是想要尽力扩展一下生存空间而已,又能有什幺坏心思呢】的荒谬感觉。
好在这种不合时宜且不正确的情感很快被他们所摒弃。
他们生在了大梁,自然要一切以大梁的利益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