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自己问了一句,接着就起身走下丹墀,到了殿中烧得火正旺的高炉边,伸手在上面烤了烤,让温暖的气流燎着他的手掌:「其实在殿上的臣工中,有很多人都知道他,只是灯下黑,也就忽视了他,毕竟在京师中游于权贵的儒士,不说犹如多如繁星,也是如过江之鲫的。」
「朕已经下旨逮拿此人。」
「此人野心勃勃、摇动政治,欲做山中宰相,要天下按照他的想法变,变得这天下成为他眼中秦以前的样子,即恢复他眼中的三代之政。」
弘历说到这里,也不得不进一步承认,儒学是真走到了死胡同,因为儒学治国的最高理想是恢复三代之政,是崇古,是要恢复到奴隶社会时代的模式。
可历史实践证明,奴隶社会时期的贵族共和早就不合时宜。
毕竟,不把底层百姓当人就想共和,贵族与贵族们首先都不会达成一致,而共和起来,都会因为兼并的无法遏制而起冲突。
弘历现在就不能跟这些人达成一致,要他把这些王公大臣当人看,那这些王公大臣得先把底层的百姓当人看,才有跟他这个皇帝讲人格的本钱。
「可谁才能代表三代之政?」
「只有朕!」
「朕受膺天命,才清楚怎样的国策才是合乎三代之政的,不是你们谁读了几本经书,了解了几个古人,就可以定义的。」
但弘历现在还不能直接说,三代之政没有那幺完美,是你们这些儒生幻想出来的理想时代,你们要先向前看,文明是向前发展的,就算要在自己被当人看的同时,也能不把别人当人看,那也该是让生产力进步到让别人愿意把自己不当人看主动当牛马的地步了,要开始尊重人的个人意志了。
因为,眼下整个中华文明的信仰起源就是圣人提倡的周礼,而不是某人创建的宗教,所以要是直接否定,天下人会觉得他这个皇帝是个疯子。
而这个时候的外部文明,又没强大到足够让国人反思进而决定开始汲取的地步。
所以,弘历还是只能用崇尚三代之政的皮去套自己的改革思路。
反正,三代之政距离现在已达两千年之久,文献少,人也都不可能复活,自然他想怎幺定义就怎幺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