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说这经营之道,老弟,你可知在这行里,最重要的是什幺?是压缩成本!
无止境地压缩成本,用徐社长的话来说,减少单位货物生产的成本。
我给女工加工钱,减少工时,别人不干,他们的布就比我便宜,客商立刻就会转头去找他们!要不了多久,我的厂子就得关门大吉!
到时候,这二百多号人,连现在这碗勉强能糊口的饭都保不住!这世道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你不对自己狠,不对别人更狠,就活不下去!你看着吧,」
他指着窗外林立的烟囱,语气带着一种残酷道,「照朝鲜现在这产能增长的速度,要不了十年,整个中原的布匹市场,都得被我们被朝鲜布占完喽!」
工业区外。
结束了与周延的采访,朱慈良心情沉重地走出那片被烟尘笼罩的区域。
「先生!这里!」熟悉的呼唤声传来。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瘦削但眼神灵活的年轻人,正拉着车小跑过来,脸上带着讨好笑容。他说汉城的黄包车夫叫朴贵,这半年来朱慈良在汉城的出行大多由他负责。
朱慈良坐上黄包车,回头望着那片如同巨兽般匍匐在地、吞吐着烟云与生命的工业区,无奈地深深叹息。这数以百计的烟囱之下,是几十万工匠的生死场,他们在这套将人异化为工具的残酷制度下被压榨,连精神上的脊梁都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弯了。
产业的增长,没有带来人的尊严与幸福,反而让每一个参与者都沦为了消耗品。这样的增长,意义何在?
细心的朴贵察觉到朱慈良的情绪,一边平稳地小跑,一边试探着问:「先生,看您的样子,好像不大高兴?」
朱慈良望着街边同样行色匆匆、面色困顿的行人,喃喃道:「人,不应该给其他人当牛做马。」
朴贵闻言,却露出一个苦涩而现实的笑容:「先生,您是心善。可您要知道,在这工业区里能做事的工匠,生活已经算好的了。
他们虽然累得像牲口,但好歹能有口饱饭吃。您看看那些在外面找不到活计的人,只能忍饥挨饿,那才叫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