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老农听到这话,却满脸欣喜,赶忙解释道:“贺老爷,您有所不知啊。这可是新开垦的生地,按照以往的经验,不养上个两三年,根本就长不出像样的庄稼。能种出这么大的玉米,那可真是老天保佑了。您可別不知足啊!”
为了预估產量,他们玉米,土豆,红薯提前收割了五亩地,结果每一种作物的產量都高得超出了他们的想像。
老农喜道:“俺种了一辈子的地,就算这作物就实实在在地摆在眼前,都不敢相信,这么贫瘠的生地居然能长出这么好的庄稼。”
在重民社里,三巨头效仿大同社,將社团事务进行了细致分工。高登负责宣传推广工作,四处招揽新的社员,为社团注入新鲜血液,刘南卿负责作坊的经营管理,通过作坊盈利来维持重民社的日常运作,贺函则全身心投入到屯垦事务中,致力於推广新作物,期望能藉此改善流民的生活状况。
贺函听到老农称呼自己为“贺老爷”,眉头皱得更紧了,纠正道:“不要叫我贺老爷,叫我贺先生。”不知从何时起,他听到“贺老爷”这个称呼,心里就觉得格外刺耳。
这半年多来,贺函长期在屯垦营地与土地打交道。风吹日晒,让他的皮肤变得黑,整个人看上去灰头土脸,略显落魄。但他的双目却炯炯有神,透著一股坚韧和干练,以往读书人的那种娇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半年的屯垦生活中,贺函时常陷入回忆,那些梦境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他当年和刘永、李文兵等人一同拜访徐晨的场景。那时的徐晨,虽然態度温和,但在贺函眼中却带著一种轻浮之感,就像一个不谱世事、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子哥。
记得当时,徐晨不喜欢別人叫他老爷,还要求他们这些读书人一起参与劳作。那一天,对贺函来说,堪称有生以来最狼狐的一天。他累得筋疲力尽,晚饭时分,徐晨竟还让下人和他们坐在一起用餐。
这一举动,让贺函內心积压已久的不满瞬间爆发出来。而徐晨隨后讲述的一通关於平等的理论,刘永、李文兵他们听进去了,可贺函却觉得徐晨不过是在活名钓誉,双方最终不欢而散。
后来,贺函听闻徐晨带领农户们修建水坝、挖掘水渠、打井抗旱,一开始他根本不相信。在他的印象里,徐晨那般娇气,怎么可能吃得了这样的苦?然而,
当他在米脂再次见到徐晨时,著实吃了一惊。此时的徐晨,虽然精神饱满,但整个人就像一个朴实的老农,皮肤黑,满是劳作的痕跡。贺函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看走眼了,徐晨確实是一个能实实在在做事的人。
再后来,大同社发展迅猛,一举攻占了整个延安府。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重民社却被彻底赶出了米脂,无奈之下辗转来到西安府。痛定思痛,他们私下里订阅大同报,仔细研究大同社的政策,试图从中找到发展的方向。
而屯垦这一举措,正是贺函主动提出来的。当时,他在心里憋著一股劲儿:“徐晨能吃得了这苦,我贺函也一定可以!”
经过这半年屯垦的艰苦磨练,又深入了解到流民们悽惨的生活经歷,贺函的內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不得不承认,大明的天下確实存在著严重的问题,土绅阶层对百姓的盘剥实在太重了。想要让土绅们吐出哪怕一点利益,都难如登天。他们重民社每前进一步,都如履薄冰,四面楚歌,仿佛总有一双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拉扯看,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泥潭,什么事情都难以顺利开展。
这段日子里,贺函时常在梦中与徐晨相遇。是因为他看到大同社大刀阔斧地改革,毫无顾忌地扫除一切阻碍,心中满是羡慕之情。在他內心深处,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悔恨,当初要是留在大同社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