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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迎接他的是码头管理署的管事武锋,以及几名神情严肃、臂缠“税务”袖章的工作人员。

“曹老板,又来了。”武锋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武管事,又来统计税务,您辛苦辛苦!”曹少安满脸堆笑道。

武锋看却拿著一份盖著南直隶巡抚衙门鲜红大印的布告,直接递到曹少安面前。

“曹老板,先看看这个吧。巡抚衙门和公民议会刚通过的新法令。”

曹少安疑惑地接过布告,刚看了几行,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越往下看,他的脸色越是惨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这……这……武管事,我等不过是做一些经营的买卖,哪里知道丝绸厂的事情,你看看我的丝绸又没打上印,谁知道是哪家作坊纺的,我又到哪里去知道这是奴工纺织的,还是僱工纺织的?大同社也得讲道理吧。”曹少安委屈无比,我卖廉价的丝绸给你们,你们还要管什么奴工,还嫌工匠的当差时间太长。你大同社的人是吃海水长大的吗?管的这么宽。

武锋面无表情地打断他:“曹老板,是不是奴工,不是你自己说了算。法令写得清清楚楚:自八月一日起,你们的丝绸,只要能证明不是奴工织的,我们扬州照单全收。证明不了?那对不起,从哪里来的,运回哪里去!我们不欢迎『血肉丝绸』!”

曹少安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证……证明?这……这怎么证明?武管事,您通融通融,这规矩以前没有啊!我们合作这么久”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船上的货,价值数万两白银!如果不能入境,他將血本无归!

武锋淡然道:“曹老板,你说不知道这些丝绸是从哪来的,怕是在开玩笑,你在金陵的纺织厂雇了300多工匠,当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做了多久的事,是不是奴工,我们一清二楚,我大同社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曹少安一愣,忽然想起来金陵也有大同社的人,想要了解自己的情况並不难。

“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吗?”曹少安哀嚎道。

朝廷要徵税,上面要打点,好不容易开了一个纺织作坊,大同社还要压著他们去增加工匠的工钱,减少当差的时间,偏偏这几方谁都得罪不起,谁都能欺负他。

大同十一年(1635年)七月,二十五日,金陵城,文华殿

盛夏的金陵,闷热潮湿,空气仿佛凝滯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紫禁城上空。

文华殿內,气氛比天气更加压抑。鎏金兽炉里裊裊升起的龙涎香,也驱不散瀰漫在殿宇间的沉重与焦灼。进出的低级官员个个屏息凝神,脚步放得极轻,生怕一丝多余的声响,便引来阁老或尚书的雷霆之怒,这半年来,內阁诸公的脾气,如同江南六月天,说变就变。

今年,对於南京小朝廷而言,堪称流年不利,厄运连连。

开年剿灭郑芝龙部,短暂提振的士气,很快就被接踵而至的天灾人祸碾得粉碎。

三月,江西行省爆发强震,波及大半个江南,江浙处州、余姚、台州等地皆感地龙翻身。屋舍倾颓数千栋,上千百姓殞命瓦砾,数万灾民流离失所,哀鸿遍野。朝廷尚未筹措好賑灾钱粮,焦头烂额之际。

三月湖广亦震!四月,南直隶溧阳、溧水等地遭罕见冰雹雷暴袭击,白昼如夜,冰雹堆积盈尺,砸毁农田十几万亩,房舍千余栋,宛若寒冬突降。五月,江西上饶暴雨倾城,城池顿成泽国;江浙处州洪水肆虐,良田尽没。

几年前,阁臣们还曾暗自庆幸“天佑大明”,北方旱蝗不断,牵制了大同社南侵的步伐。如今,这上天的“眷顾”似乎调转了矛头,整个上半年,江南大地仿佛成了天罚的靶场,无一日安寧。

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六月轰然落下,福建水师主力在澎湖海域全军覆没!总兵吴三桂葬身鱼腹!

噩耗传来,朝野震动。紧接著,大同社上百艘艨艟巨舰陈兵泉州湾,耀武扬威!虽最终只索要了数千军属家眷屯垦东番便退去,但此举无异於在江南数千里的海岸线上,悬起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

东番岛易手,海疆洞开!大同水师自此拥有了俯瞰整个东南沿海的前进基地。

金陵朝廷惊恐地意识到:长江天堑不再是唯一屏障!从两广到江浙,漫长的海岸线处处皆可能成为大同军登陆的突破口!防御压力陡增数倍。

供养长江水师及拱卫金陵的十万禁军,已耗干了本就捉襟见肘的国库。原本寄予厚望的海上贸易財源,隨著大同海军的出现已成泡影。

要在沿海数千里的疆土上处处设防,想要组建足以抗衡大同水师的海陆力量?无异於痴人说梦。钱从何来?兵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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