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高金问政
大同十二年(1636年)四月十五日,扬子江上浑浊的江水拍打著船舷,夏允彝、徐孚远、彭宾三人倚在船舷边,望著逐渐清晰的长江北岸轮廓。
江风带著湿润的凉意,却吹不散夏允彝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沉重。泉州码头的喧囂、蒋府门前飘荡的白綾、士绅们怨毒的眼神,如同鬼魅般缠绕著他。
“当一一当一一当一—”
悠长而洪亮的钟声,穿透江面的薄雾,清晰地传入耳中。夏允彝微微一证,抬头望向北方,扬州城尚在视线尽头。“这钟声竟能传如此之远?附近有巨剎古寺?”他疑惑道。
撑船的船家咧嘴一笑,带著几分自豪:“客官,这不是庙里的钟,是扬州城里的『钟塔”!响了十二下,那就是午时整点了!”
“钟塔!”夏允彝心头猛地一震,尘封的记忆瞬间被唤醒。
他就在延安府看到了钟塔,用来给工匠报时的,回到了大明之后,便再也没看到钟塔。再次听到这声音,他才恍然发现,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10年都过去了。
当年偏居塞北一隅的大同社,如今已席捲北国,兵锋直抵长江,更以他无法想像的方式,改造著这片古老的土地。
而自己呢?十年奔波,十年图强,最终落得罢官去职,治国平天下的志向最终难以实现。再想想臥子,已是北方声名赫赫的水利总督,主持著黄河改道这等泽被万世的宏伟工程,自己这10年究竟在做什么?
船只缓缓靠向扬州码头。
眼前的景象让夏、徐、彭三人有点惊讶,码头的规模远超他们的想像!巨大的石砌堤岸延伸数里,停泊的船只密密麻麻,千帆林立。
有满载粮食、布匹的漕船,有体型庞大、梳杆高耸的海船,更有穿梭如织的客船。扛著沉重包裹的苦力如同蚁群,在栈桥上川流不息。
更令人咋舌的是那些聂立在码头边的巨大龙门吊,將小山般的货物从船舱吊起,稳稳地移向岸边堆积如山的货场。一排排高大的砖石仓库鳞次櫛比,昭示著此地货物吞吐量的惊人。
“扬州居然还如此繁华?”彭宾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刚刚离开的南岸,还是壁垒森严、枕戈待旦的临战状態,空气中瀰漫著紧张与恐慌。而一江之隔的扬州,却展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生机勃勃的繁华景象,丝毫不见战爭的阴霾。
三人雇了辆马车进城。更强烈的视觉衝击扑面而来。街道宽阔整洁,远非金陵城那些狭窄拥挤的旧巷可比。两旁不再是低矮的木构瓦房,而是拔地而起的三四层砖石楼房,底层商铺林立,幌子招展。
街道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各种小吃摊贩的香气交织瀰漫,诱人垂涎。行人衣著虽非尽皆华美,但大多整洁,脸上也少见菜色,步履间透著一股寻常市井少见的从容与活力。
“扬州本就天下繁盛之地,”夏允彝望著车窗外,由衷感嘆,“但在大同社治下,百姓不见飢谨,高楼广厦,商贾云集,繁华竟更胜往昔十倍不止!”
徐孚远苦笑道:“大同社点石成金的本事,你我早该知晓。当年米脂小城尚能成塞上明珠,何况这鱼米之乡的扬州!”
彭宾看著窗外井然有序却又充满活力的街景,眼中闪过深深的失落和自嘲:“治国平天下-我等十年辛苦,自以为在力挽狂澜,如今看来,不过是螳臂当车,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