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铺位上都放着一个硬邦邦的稻谷枕头和一张补丁迭着补丁、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毛毯。粗略数去,这小小的空间里,竟要挤下十几二十条汉子。
朱由检默默地将带来的食物放在角落里一张矮脚木桌上,那桌子腿还用石块垫着才能放稳。
没多久,外面传来了喧闹声和井轱辘的吱扭声。春生、二狗他们收工回来了,正就着屋外的水井,冲洗着满身的灰土和疲惫。看到朱由检,他们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朱先生,您来了?”春生用粗布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率先打招呼。
朱由检笑道:“知道你们在这边做工,顺路过来看看。带了只煌上煌的烤鸭,大家一起尝尝。”
二狗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这让您破费了,多不好意思。”
春生爽朗地拍拍二狗的肩膀:“朱先生是自家人,客气啥?快,把桌子拼起来!”
众人七手八脚将几张矮桌拼成一张大桌,朱由检带来的烤鸭被熟练地剁开装盘,油光锃亮,香气四溢。
春生还变戏法似的从通铺底下抱出一个小坛子,得意地说:“藏了点的米酒,今天朱先生来,正好开了!”
一人倒上一粗瓷碗,就着烤鸭,就着村里谁家娶了新媳妇、谁家地里收了新瓜果的八卦,尤其是春生,现在已经兴致勃勃的,打算和村民筹钱建立一家砖窑场。
春生道:“现在京城到处都是工地,砖头供不应求,肯定可以赚钱,到时候大家也能过上城里人的日子。”
一时间棚屋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酒过三巡,二狗脸上泛着红光,忽然放下碗,有些犹豫地看向朱由检:“朱先生,有个事,想问问您?”
“但说无妨。”朱由检夹起一块鸭肉道。
“就是那张氏钱庄,您听说过吗?它家底厚不厚实?信用咋样?”二狗问道。
朱由检略感意外:“张氏钱庄?规模不算顶大,但信用一向不错。他们主要和朝廷户部的农政司合作,给农户发放购买农具、耕牛的贷款,这些年好像也没听说有出现什么问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二狗一听来了精神:“是这样,最近张氏钱庄的人来我们村,说只要我们存钱进去,就给三成利!一年下来,一年下来10两银子能变成13两银子。”
“三成利息!”朱由检眉头瞬间拧紧。
“这绝对是骗子!”他语气斩钉截铁。
如今大同社为扶持实业,官方钱庄的存款年息一般在五分左右,贷款利息也控制在一成多一点。民间钱庄利差更薄,因为他们的钱庄给利息少,百姓就根本不愿意存钱到他们那,这就逼得他们不得不比官营钱庄高一分的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