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漕粮运输耗折定例》。
那本用赤金烫出“公中”二字,记录著无数罪恶名字的帐册。
以及,那张偽造得惟妙惟肖,盖著一方“御用之宝”偽印的“內帑採办”公文。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喻喻作响。
完了。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作为执掌天下侦缉大权的总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三样东西合在一起意味著什么。
而他,作为应该为皇帝洞察这一切的耳目,对此竟一无所知!
就在他心神俱裂之际,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般平静,却字字诛心。
“朕曾以为,陕西大灾之时,他们能输送粮秣,是已知悔改。”
“朕曾以为,他们补缴上那九百万两税银,是心怀敬畏。”
朱由检步到田尔耕的面前,眼神中带著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讥讽的意味。
“田爱卿,你当时亦在场,你是否也觉得,朕可以对他们稍稍放过?”
这一问,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田尔耕的心里。
他记起来了,当初正是他与温体仁等人一起附和了皇帝对漕运那帮人的宽仁。
他当时还以为那是君臣同心,体察上意。
现在想来,这简直是他毕生最大的耻辱!
自己竟和那群国之硕鼠一起,蒙蔽了圣听!
“臣———臣”他嘴唇哆嗦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皇帝没有再逼问他,而是弯下腰从那堆卷宗中,拿起了那本烫金的《公中名册》。
他修长的手指隨意地翻动著,然后將名册翻到某一页,轻轻地推到了田尔耕的面前。
“朕的锦衣卫,真是无处不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