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提笔,在那血红的圆圈之内,以力透纸背的力道重重地打上了一个巨大的叉!
笔锋之利,竟将厚重的宣纸划出一道清晰的裂痕!
卢象升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从牙缝中挤出那最后的判决:
“此獠胆敢谋害朝廷钦差,与谋反何异?!此罪非一人之罪,非一家之罪!此乃国贼!是公然与大明为敌,是蔑视君父,践踏纲常!”
他猛地一拍桌案,那自鸣钟都为之震颤,发出“嗡”的一声长鸣。
“周廷波三族之内,凡年满十六之男丁,尽数列入必杀之册!其与此事有涉之旁支亲族,一体拿下,抄没家产,流三千里!此案,不定品级,不定人数,凡涉入者,皆按谋逆论处!朝廷的法度,不容挑衅!”
“滴答……滴答……滴答……”
自鸣钟的指针在不疾不徐地走动,卢象升的朱笔,也在这张代表着广东最高权力的蛛网上,一个接一个地画下红圈。
每画一个,都意味着一个家族的覆灭,都意味着一个权势人物生命的终结,都意味着一笔巨额的财富,将从私人的府库流入大明的国库。
卢象升的神情专注而冷静,仿佛不是在决定数百人的生死,而是在完成一篇足以流传千古的书法作品,那淋漓的朱砂,便是这幅作品唯一的色彩。
……
月上中天。
银辉如水,倾泻而下,为整座广州城镀上了一层温柔而圣洁的光晕。
城内,灯火璀璨,家家户户的窗棂中透出温暖的橘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