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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里瞬时安静下来,只余下风过竹帘的飒飒轻响。

“小进子,你跟着咱家,有几年了?”林远山坐直了身子,慢条斯理地问道。

李进一愣,忙躬身回话:“回干爹的话,从您在司礼监将小的领出来,到如今,整整九年了。”

“九年了,还是这般沉不住气。”林远山哂笑一声,拿起桌上的一双银箸,夹了一块冰燕窝,却不入口,只在碗里轻轻拨弄着,“你当今上这位皇爷在江南大开杀戒,真是为了肃清吏治,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不成?”

李进哪里敢接这个话头,只得把头垂得更低。

“痴儿。”林远山将银箸往白玉碗上一搁,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

“天启爷给如今这位爷留下的,是个什么样的摊子?国库里老鼠都得含着眼泪进去,抹着眼泪出来。边关上几十万大军嗷嗷待哺等着粮饷。他新君登基,要立威,更要钱!杀谁最便宜?

自然是江南这些个自以为是的官绅。

他们手里有的是钱,有的是地,平日里还总爱自诩清流。

如今拿他们开刀,一则抄没的家产尽归内帑,解了燃眉之急;二则博一个圣君清明的好名声,收拢民心。这等一举两得的好买卖,换了你,你做不做?”

他话锋一转,端起茶盏,目光越过池水,望向那烟波浩渺的运河水道,语气里满是洞悉全局的从容:“可咱家,和你方才说的那个孙织造,不一样。”

“咱家是何等人?是紫禁城里出来的,是天子的家奴!从孝宗爷算起,到先帝,再到当今皇,咱家伺候了三代主子。这皇权的规则,咱家比那些个只会引经据典的腐儒看得透彻。

他们那些官绅是朝廷的臣子,说到底,是皇爷眼里的外人。外人养得太肥了,自然是要宰了吃肉的。可咱家呢?咱家是皇爷自家的钱袋子!”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这大明朝的漕运,是国之血脉。南方的粮食,北地的军需,哪一样离得开咱家这清江浦?咱家不止是会捞钱,咱家是能做事的人!

每年数百万石的漕粮,一粒不少地安安稳稳运到通州,这才是皇爷心尖尖上最看重的事。

他杀几个官绅,是为着敲山震虎,让剩下的官绅乖乖听话,把银子交出来。

可他若是动了咱家,且不说这运河上上下下几万口人谁来管?

这漕运一旦乱了,北边九镇的兵将吃什么?京师里百万的军民嚼什么?”

李进听得是目瞪口呆,心中那份惶恐不安竟在这番条分缕析的话语中,渐渐消散了大半。

林远山见他神色稍缓,继续道:“再者说了,咱家在京师里也不是孑然一身,没个根基。英国公府上,张老公爷,那可是先帝亲封的托孤重臣,如今皇爷最是信重。

咱家与老公爷的交情虽不敢说情同骨肉,却也算得上是故交。逢年过节的书信问候、节礼孝敬,何曾断过?皇爷真要办咱家,也得掂量掂量老公爷的面子不是?”

此言半真半假。

他与英国公张维贤确有往来,但这交情的分量,远没到能为他豁免生死的地步。

这不过是他用来安抚人心,更是用来坚定自己信念的说辞。

在这宫里出来的人,最擅长的便是借势与造势,虚虚实实,真假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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