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沮授的手下意识地抚上唇下的短须,指尖能感到微微的颤动。

他已能预料到,稍后刘备可能会提出怎样的条件。

但,无妨。

他暗自握紧了袖中的拳。

最多,不过是以我沮授一人三五年的自由,换取一州百姓的安乐。

这笔帐,无论怎幺算,都是值得的!

家中父母身体尚且康健,弟弟沮宗也已读书有成,颇具才干。

想来即便自己暂离,家族亦能维持乃至光大。

更何况,三年之后,自己也不过刚到而立之年,且有这番「以身换器」的义举名声在外,何愁没有郡守征召?

念头至此,他胸中块垒尽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断然开口道:「正当如此!」

沮授本就是雷厉风行之人,深知农时紧迫,如今已是冬季,若想赶在明年春耕时用上,必须争分夺秒地将图样与方法送回去,组织工匠仿制。

「事不宜迟,我等这便去寻刘府君,说明原委!」

话音未落,他已伸手拉住牛憨的胳膊,不由分说便朝着府衙方向快步走去,步伐迅疾而坚定。

乃至于带着一丝自我牺牲的大义。

周围围观的民众和工匠们见状,纷纷让开道路,人人脸上都带着与有荣焉的兴奋,议论着牛校尉发明的这省力神型。

当他们踏入太守府时。

刘备正与田丰商议事务,讨论着来年开春授田之事。

见二人联袂而来,且神色异样,不由好奇相询。

牛憨嘴笨,还是沮授深吸一口气,将之前发生在铁匠铺的争执、田间的测试,以及曲辕犁惊人的省力效果,原原本本、毫不添减地陈述了一遍,说到自己质疑被事实驳倒时,更是坦然再次向牛憨致歉。

刘备听得目光炯炯,他虽不精农事,但深知「农为邦本」的道理,一种能省一牛之力的新犁具意味着什幺,他再清楚不过。

他赞许地看向牛憨:「四弟,你又立下一桩大功!」

这时,田丰悄悄凑近刘备耳边,低语道:「主公,沮授此人我深知,性情高洁,不愿欠人情分。」

「他既欲求此犁之法以利冀州,主公若以此为由,请他留下效命,」

「他权衡之下,为冀州百姓计,多半会答应。」

刘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看着面前一脸坦荡的牛憨,又想到沮授陈述时对农具利民的殷切,他缓缓摇了摇头。

他目光扫过田丰,最终落在沮授和牛憨身上,声音平和却坚定:「元皓先生好意,备心领之。」

「然则,我兄弟四人昔日立誓,欲解民倒悬,使天下苍生皆能饱食安居。」

「此犁既是四弟所出,能令天下农人受益,便如同我辈夙愿得展一隅。」

「岂能因一己之私,挟此利民之器而强留贤士?」

他转向牛憨,温声问道:「四弟,沮先生欲将此犁之法传回冀州,惠及更多百姓,你意下如何?」

牛憨听着大哥的话,心中那股自穿越以来便存在的想要为这个时代做点什幺的冲动,与刘备那「使天下苍生饱食」的宏愿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他重重点头,憨厚的脸上满是认真:「大哥说得对!这犁头本就是为了让种地更省劲,多打粮食!」

「能让更多人用上,是好事!俺没意见!」

「就该让天下人都知道咋做!」

刘备欣慰地笑了,对一脸震惊、若有所思的沮授拱手道:「沮先生,此犁打造之法,先生尽可抄录图谱,带回冀州,若能有益于冀州父老,亦是备与四弟之幸。」

「先生高才,备虽倾心,却不敢以此等利农之事为筹码。」

话音落下,沮授竟僵立原地,仿佛被定住一般。

他目光牢牢锁在刘备那诚挚无比的面容上,继而缓缓移向一旁毫无吝啬之色、唯有淳朴笑容的牛憨,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又一下,呼吸都为之一窒。

他原本已做好了被提条件的准备,甚至已在心中勾勒出种种交易与妥协的场景,做好了为冀州百姓牺牲些许个人自由的准备。

他敢肯定,以田元皓之智,必然早已看穿自己的决心与底线,又怎会不提醒刘使君善加利用?

可————

他千算万算,也未曾算到,等来的不是算计,不是挟恩图报,不是将利器奇货可居的市偿。

他等来的,竟是如此光风霁月、坦荡无私的回应!

「农家重器,本当天下人共有之————」

这究竟是怎样的胸怀?!

沮授募然转头看向一旁的田丰,只见这位老友面上带着他许久未见的、发自内心的舒展笑容,目光灼灼,只专注于刘备一人。

刹那间,他为自己先前竟还存着要将田丰「劝回」冀州的念头感到一阵羞愧。

他此刻终于彻底明了,自己这位眼界极高的好友,并非一时糊涂,而是真正寻到了值得托付的明主,找到了世间罕有的瑰宝!

他沉默着,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握紧,那沉默之下,是心潮澎湃,是惊涛骇浪,是过往诸多认知被彻底颠覆的震撼与恍然。

片刻,他深吸一口气,极其郑重地整理衣冠,拂平衣袖上每一处细微的褶皱,然后,向着刘备和牛憨,再次深深一揖。

这一次,他的腰身弯折得极深,几乎呈九十度,停留的时间也更长,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微颤,那其中饱含着无尽的敬重、感慨与折服:「刘府君————牛校尉————如此高义!」

「授————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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