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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如同墨汁般从四面八方迅速汇聚,狂风毫无征兆地呼啸而起。

狂风卷起数丈高的巨浪,狠狠拍打着交战中的船队!

「飓风!是飓风!」

有经验丰富的老水手惊恐地大喊。

只见海天之间,一道巨大的漏斗状云柱若隐若现,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缓缓移动。

巨大的风压使得船只剧烈摇晃,桅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船帆被撕扯得猎猎作响。

周胤与朱应都是久经海上风浪之人,深知此等飓风之可怖,绝非人力所能抗衡。

若再纠缠下去,唯有船毁人亡一途!

「撤!快撤!各自寻找避风处!」

周胤当机立断,嘶声下令。

「转向!避开风眼!快!」

朱应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指令。

原本殊死搏杀的双方,此刻再也顾不得对方,纷纷操纵着在风浪中如同树叶般飘摇的船只。

拼命想要脱离这片死亡海域。

周胤的船队向着东南方向试图撤回夷州,而朱应的船队则被狂风裹挟着。

不由自主地向西北方向漂去……

飓风过后,海面一片狼藉。

朱应的船队在风浪中损失了近半。

残存的船只也是帆橹折断,伤痕累累,随着海流漂流。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望见了陆地的轮廓。

有沿海的渔民发现了这支形制怪异、破损严重的船队。

以及船上那些衣着与中原迥异、面容憔悴的人们,立刻报告了当地官府。

当地县尉不敢怠慢,迅速派兵乘船前往。

将朱应及其残部共计百余人都控制起来,押解上岸,暂时看管。

面对官府的盘问,朱应毫无惧色,反而主动要求:

「在下朱应,有紧要军情,需面见扬州刺史张温张使君!」

「事关前吴逆酋孙权之下落!」

「孙权?!」

负责审讯的官员闻言大惊失色。

孙权之名,虽已沉寂十余年,但谁人不知那是与先帝争夺天下的巨寇?

其下落一直是朝廷重点点名的存在。

此等大事,绝非他一个小小县尉所能处置。

消息被火速上报至扬州治所建业。

刺史张温得报,亦是震惊不已,立刻下令:

「速将此人送至建业,本官要亲自讯问!」

数日后,朱应被押送至建业刺史府。

张温于二堂密室接见了他。

「下官朱应,拜见张使君。」

朱应虽衣衫褴褛,面容疲惫,但礼节不失。

张温打量着他,沉声道:

「朱应,汝言知晓孙权下落,细细道来。」

「若有虚言,定斩不饶!」

朱应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

「……回使君。」

「章武十年时,吴主……不。」

「逆酋孙权,于秣陵之战大败,水军尽丧。」

「陆路亦被陈元龙截断,彼携残部数千,乘海船仓皇东遁。」

「历经波折,终至海外大岛夷州……」

他详细叙述了孙权如何最初试图在夷州立足,如何与当地土着先是冲突后是有限合作。

又如何因水土不服、内部纷争及土着反抗。

实际控制区域日渐萎缩,如今仅盘踞于夷州北部沿海几处据点。

势力大不如前。

「……孙权虽僭号『夷王』,然其麾下文武,多思念故土,军心涣散。」

「其地贫瘠,物资匮乏。」

「全赖劫掠商船与零星海外贸易维系,已是日暮途穷之势。」

朱应最后总结道,并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应本吴人,被迫流落海外十余载,无日不思归汉。」

「今冒死率众归来,一则欲归故土,二则……」

「亦恐孙权知我叛逃,必遣人追杀,祸及自身与随行弟兄。」

「故,应恳请使君,速速发兵,跨海东征。」

「剿灭孙权残部,永绝后患!」

「如此,既可彰朝廷天威,亦可安东南海疆!」

张温听罢,面色凝重,沉吟良久,方缓缓摇头:

「朱从事之心,本官知晓。」

「然,跨海用兵,非同小可。」

「无朝廷明诏,本官无权调动扬州兵马,更无权擅启边衅。」

「此等军国大事,非封疆之吏可决。」

朱应急道:

「使君!机不可失啊!」

「孙权在夷州,已是强弩之末,内部离心离德、」

「只需朝廷一支偏师,便可将之荡平!」

「若待其缓过气来,或与岛上土人深相勾结。」

「恐成疥癣之疾,遗祸后世。」

张温擡手止住他,道:

「汝言虽有理,然程序不可废。」

「本官会立即拟就奏章,以六百里加急,将此事详奏朝廷。」

「由陛下与丞相、太尉府共议决断。」

「在此期间,汝与部众,暂且安心在驿馆住下。」

「不得随意走动,一切饮食用度,由官府供给。」

朱应虽心有不甘,但也知张温所言乃是正理,只得躬身道:

「如此……有劳使君了。」

「只望使君奏报,能言明利害,陈请速发天兵!」

张温点头:

「本官自有分寸。」

待朱应被带往驿馆安置后,张温的心腹从事悄然入内,低声道:

「使君,此事……是否需再斟酌?」

「那朱应所言,是真是假,尚难断定。」

「即便为真,孙权已流窜海外蛮荒之地。」

「如同丧家之犬,于我大汉还有何威胁?」

「朝廷若真决议跨海征夷,必然要从我扬州征调舟船、粮秣、民夫。」

「届时劳师动众,耗费钱粮无数,压力皆落于我扬州百姓身上……」

「依卑职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若……」

「将此奏章,稍作『润色』,言夷州路远艰险。」

「孙权势微不足虑,或可使其不了了之?」

张温瞥了那从事一眼,目光深邃,缓缓道:

「汝之所虑,亦不无道理。」

「征伐之事,确易劳民伤财。」

「然,孙权乃先帝钦定之逆酋,其之下落,关乎国体。」

「隐匿不报,是为不忠。」

「轻率建言征伐,是为不智。」

「故,如实上奏,陈明利害。」

「由朝廷圣裁,方是臣子本分。」

「至于朱应此人……」

他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虽有卖主求荣之嫌,然其熟知夷州情势,且与孙权已成死敌。」

「于朝廷而言,敌人的敌人,未必不是可资利用之友。」

「是杀是留,是赏是用,皆由朝廷定夺。」

「我等地方守臣,谨守本职,静候钧命即可。」

那从事闻言,若有所思,不再多言。

张温则铺开绢帛,提笔蘸墨。

开始起草那份可能将再次搅动东南局势的紧急奏章。

窗外,长江之水浩浩东流。

仿佛预示着一段沉寂多年的恩怨,即将被重新掀起。

正是:

平碧波,觅封侯。

王师顷刻定夷州,不借东风亦可求。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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