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曾受过藩属军队如此当面羞辱?
「放肆!」
「蛮夷安敢辱我天军!」
「揍他!」
怒骂声中,不知谁先动了手。
双方士兵顿时扭打在一起,很快演变成大规模的武装冲突。
棍棒、拳脚相加,甚至有人拔出了随身的短刃。
场面一片混乱,
惨叫声、怒喝声、兵刃碰撞声响成一片。
待到张虎与闻讯赶来的助贲尼师今各自弹压住本方军队时,双方已有数十人死伤。
鲜血染红了营地前的土地。
在两位首领的极力劝解下,这场冲突暂时被压下。
但仇恨的种子已然深种。
汉军自上而下,皆感屈辱无比。
他们自觉宗主国身份尊崇,如今竟被藩属国轻慢羞辱,还死了弟兄。
这口气如何能咽下?
一些骄横惯了的基层士兵,心中邪火无处发泄。
便开始三五成群,溜出营地,到金城街市之上滋事。
他们闯入民宅,抢夺百姓的食物、财物。
稍有反抗便拳脚相加。
更有甚者,见有新罗女子,便行奸淫之事。
一时间,
金城内外,哭喊之声不绝,新罗百姓怨声载道。
地方官吏慌忙将情况报至大将军昔于老处。
昔于老闻报,勃然大怒,须发皆张:
「天朝官兵,安敢如此欺我百姓?!」
「真当我新罗无人乎?!」
他当即点齐一队亲兵,亲自纵马驰入城中。
恰见几名汉军士兵正从一户民宅中嬉笑着走出,手里还拿着抢来的布匹和鸡鸭。
昔于老目眦欲裂,也不多言。
催马上前,手起刀落,如同砍瓜切菜般。
将这几名正在作恶的汉军士兵当场斩杀!
血光迸现,街市之上一片惊呼。
消息迅速传回汉军大营。
那些本就憋着一肚子火的汉军军官们,闻听自家士兵竟被新罗将领当街斩杀,顿时炸开了锅。
「反了!反了!」
「这群蛮夷是要造反!」
「不过是一群蕞尔小邦的野人」
「天兵驻跸于此,是他们的荣幸!」
「竟敢杀我天朝士卒!」
「此仇不报,我等还有何颜面立足于天地间!」
几名激进的军官一同涌至中军大帐,向公孙续添油加醋地禀报。
将汉军士兵的恶行轻描淡写,却极力渲染昔于老如何嚣张跋扈。
如何残忍杀害天朝官兵,如何不将大汉放在眼里。
公孙续本就因先前被新罗王软钉子顶撞而心怀不满。
此刻闻听部下的禀报,更是怒火中烧。
他常年镇守边疆,杀伐决断,性情霸道。
向来视周边异族如草芥,何曾受过这等「挑衅」?
「好个昔于老!好个新罗!」
公孙续猛地一拍案几,霍然起身,脸上杀气弥漫。
「杀我士卒,辱我天威!」
「真当某家的刀锋不利否?!」
「传令!点兵!随本将军去会会那不知死活的蛮将!」
霎时间,
汉军大营鼓号齐鸣。
数千精锐甲士迅速集结,在公孙续的率领下。
杀气腾腾,直扑昔于老军营所在。
另一边,
昔于老斩杀汉兵后,心知此事难以善了。
亦整顿兵马,严阵以待。
两军于金城郊外一片开阔地相遇,剑拔弩张。
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公孙续勒马阵前,鞭指昔于老,厉声喝道:
「昔于老!汝可知罪?!竟敢擅杀天朝官兵!」
昔于老毫无惧色,挺枪跃马而出,声若洪钟:
「公孙续!尔纵容部下,劫掠我民,奸淫我妇。」
「军纪败坏,形同匪类!」
「既然尔管束不了麾下豺狼,便休怪本将军代行天朝法度,替尔管教!」
「放肆!!」
公孙续气得脸色铁青。
「本将军的部下,何时轮到你这蛮夷来管?!」
「汝杀我士卒,便是藐视天朝,罪同谋逆!」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昔于老闻言,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了悲愤与决绝:
「哈哈哈!公孙续!」
「休要以天朝自居,便可肆意妄为!」
「我新罗国虽小,却无一人是贪生怕死、屈从淫威之辈!」
「你要战,那便战!」
「纵使血染疆场,亦要让你知晓,新罗人之骨气!」
「好!好!好!」
公孙续连道三个好字,眼中杀机毕露。
「既然你自寻死路,本将军便成全你!」
「众将士听令!给本将军杀!」
「踏平此营,鸡犬不留!」
「杀——!」
随着公孙续一声令下,
蓄势待发的汉军如同决堤洪水,向着新罗军阵发起了凶猛的冲击。
昔于老亦挥枪大喝:
「新罗的勇士们!保家卫国,就在今日!」
「随我杀敌!!」
刹那间,战鼓擂动,号角长鸣。
箭矢如同飞蝗般遮天蔽日。
刀枪碰撞之声、喊杀之声、惨嚎之声响彻四野。
两支不久前还名义上同为「盟友」的军队,在这新罗国的土地上,展开了一场惨烈无比的厮杀!
鲜血迅速染红了大地。
……
金城郊外,战云密布,杀气冲霄。
公孙续麾下的辽东汉军,如同出柙猛虎。
挟着被「藐视」的怒火,向新罗军阵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势。
这些边军悍卒,长年与塞外胡族周旋。
于苦寒险恶之境磨砺,虽军纪松弛,常行劫掠之事。
然其剽悍勇猛、嗜血好战,亦堪称天下之冠。
他们身披精良铁甲,手持锋锐环首刀或长戟。
弓弩皆是制式强弓硬弩,装备远非新罗军可比。
反观新罗军,虽刚经历抗倭血战,士气未堕。
且保家卫国之志甚坚。
然其装备着实简陋,
多数士兵仅着皮甲或简陋竹甲。
兵器多为青铜或劣铁所铸,弓矢力道亦远逊汉军。
两军甫一接战,高下立判。
汉军阵中箭雨泼洒,密集如蝗。
瞬间将新罗前阵覆盖,哀嚎遍野。
紧接着,重甲步卒如山推进,刀光闪烁间。
新罗士兵如同割草般倒下。
辽东骑兵则两翼迂回,马蹄践踏,长矛突刺。
将新罗军阵型冲击得七零八落。
昔于老身先士卒,挥枪力战,连挑数名汉军士卒。
然个人勇武难挽大局。
他眼见麾下儿郎在汉军凌厉的攻势下死伤惨重,阵线不断后退。
心知野战绝非其敌,只得咬牙下令:
「撤!全军撤回金城!据城固守!」
鸣金之声响起,新罗军如蒙大赦。
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向金城溃退。
汉军趁势掩杀,直至城下箭矢射程之外,方止住兵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