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城门轰然关闭,吊桥拉起,城头瞬间布满了紧张的新罗守军。
公孙续勒马城下,望着城头飘扬的新罗旗帜。
以及那张依稀可见、充满愤恨的昔于老的面孔,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哼,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传令,围城!困死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夷!」
顷刻间,汉军将金城围得水泄不通。
王宫之内,
助贲尼师今闻听城外战事结果及汉军围城之讯,又惊又怒。
立刻下令召见昔于老。
「昔于老!汝……汝怎可如此莽撞!」
助贲尼师今气得手指发颤。
「竟与天朝将军刀兵相向!如今引来大军围城。」
「这……这如何是好?!」
昔于老一身血污,甲胄破损,却昂首不跪,愤然道:
「大王!非是臣要挑衅,实乃汉军欺人太甚!」
「其士卒劫掠奸淫,无恶不作。」
「臣若不管,何以面对金城百姓?何以称新罗之将?」
「忍一时风平浪静!」
助贲尼师今跺脚道。
「我新罗国小力微,岂是汉朝对手?」
「些许财物女子,损失便损失了!」
「若能换得汉军早日离去,保全宗庙社稷,有何不可?」
「汝可知,那辽东军乃是汉廷默许的边地虎狼,军纪败坏皆知。」
「朝廷尚且不管,我等又何必强出头?」
就在这时,内侍来报。
言公孙续拒绝接受先前送去的牛酒慰劳,并传来口信:
「欲要解和,除非将昔于老之首级,盛于盘内。」
「送至军前谢罪!」
「否则,破城之日,鸡犬不留!」
助贲尼师今闻听,脸色更加难看,转向昔于老。
语气中充满了埋怨与无奈:
「听听!汝可听见?如今祸事皆因汝起!」
「汉将军定要汝之头颅,叫本王如何是好?」
昔于老闻言,非但不惧,反而挺直腰板。
目光灼灼地看向助贲尼师今:
「大王!公孙续此等要求,乃是欲践踏我新罗之尊严,视我君臣如无物!」
「您若应允,亲手诛杀为国血战之功臣,将来如何面对满朝文武?」
「如何面对全国军民?」
「抗倭英雄未死于倭刀之下,却死于宗主国之逼迫,国人将如何看大王您?」
「臣麾下将士,又岂能心服?」
他见助贲尼师今面露犹豫,知其所惧。
遂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却愈发激昂:
「大王!汉使之跋扈,非自今日始!」
「昔有张骞,迫令白发苍苍之乌孙王昆莫下拜,辱其国体。」
「又有汉使竟敢秽乱他国太后帷幄,行禽兽之举。」
「楼兰王不过稍有迟疑,便被汉使傅介子当众斩杀。」
「悬首北阙,更纵兵羞辱楼兰民众!」
「乃至朝鲜护送使者涉何,反遭其杀害冒功!」
「此等事例,史不绝书!」
「汉廷视我藩属为何物?予取予求之奴仆耳!」
昔于老的话并非是空穴来风。
站在汉人自己的视角,汉人确实是有骨气,对外十分霸气。
史书也为尊者讳,美其名曰,「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但真读过史书的就知道,
当年的汉使就是「世界警察」,仗着有个强大的祖国。
到处耍流氓,作死。
所以汉使天团,也被调侃为作死天团。
包括但不限于:
睡别国太后,绑架别国王子,逼老国王给自己下跪,谋杀别国大臣等等。
比如汉使安国少季出使南越国时,就把南越国太后睡了。
史书叫,「太子兴代立,其母为太后。」
「太后自未为婴齐姬时,尝与霸陵人安国少季通……」
「王年少,太后中国人也,尝与安国少季通,其使复私焉。」
「国人颇知之,多不附太后。」
这些只是史书上的冰山一角。
至于为什幺汉使那幺不受待见?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部分汉使是编外汉使。
不问出身,想去出使朝廷就派你去。
正式的汉使都那幺嚣张。
那些编外汉使能整出什幺幺蛾子还用说吗?
当然,汉使也的确有汉使狂妄的资本。
早在汉武帝时期的对外战争中就打下了基础。
正如《汉武大帝》开幕词所说的那般:
「他建立了一个国家前所未有的尊严,他给了一个族群挺立千秋的自信,他的国号成了一个伟大民族永远的名字。」
正因为汉使「名声在外」,所有新罗人这边对汉人的态度也很不友好。
昔于老深吸一口气,声音悲怆而决绝:
「大王!今日彼索臣头,明日便可索王之位!」
「您是愿忍气吞声,在这金城王宫中。」
「做一个时刻看汉人脸色、仰其鼻息之愧儡王。」
「还是愿挺直脊梁,做一位护佑臣民、保有尊严之新罗真主?!」
助贲尼师今被昔于老一番话说得心潮澎湃,面色变幻不定。
他沉默良久,殿内只闻其粗重的呼吸声。
最终,他长叹一声,忧虑道:
「卿之言,如雷贯耳,本王岂愿受此屈辱?」
「然……汉军之强,卿亦亲见。」
「野战一触即溃,如今围城,如之奈何?」
昔于老见大王心动,立刻献计:
「大王!汉军虽锐,然其弊亦显!」
「彼远道而来,补给线长,全赖海运及我新罗供给。」
「如今既已翻脸,其粮道已断!」
「更紧要者,」他指向殿外隐约可见的阴沉天空。
「时已深秋,寒冬转瞬即至!」
「我新罗之冬,苦寒尤胜辽东!」
「只要我等坚壁清野,将城外粮草尽数焚毁或运入城中,军民一心。」
「凭金城之固,全力坚守!」
「待大雪封山,海路难行。」
「汉军粮尽援绝,饥寒交迫之下,必不战自溃!」
「届时,我军再出城追击,可获全胜!」
助贲尼师今眼中光芒闪烁,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一边是强大的、近在眼前的汉军威胁,
一边是国家尊严与长远未来。
他踱步片刻,猛地停下,咬牙道:
「罢!罢!罢!」
「与其卑躬屈膝,苟且偷生。」
「不如奋起一搏,争我新罗之气运!」
「便依卿之计!传令下去,坚壁清野,固守待变!」
「全国军民,共赴国难!」
「大王英明!」
昔于老激动拜倒。
王命既下,金城内外迅速行动。
城外村庄粮储被尽数转移或焚毁,水井填塞,所有民众皆撤入城中。
助贲尼师今与昔于老亲自登城,鼓舞士气,言明坚守之策。
新罗军民虽惧汉军之强,然更恨其跋扈与暴行,兼之王上与大将皆决心死战。
遂万众一心,誓与金城共存亡。
城外围营,
公孙续闻听新罗不仅不献上昔于老人头,反而开始坚壁清野,摆出长期固守的架势。
不由勃然大怒:
「好个助贲!好个昔于老!」
「敬酒不吃吃罚酒!真当某家奈何不了这小小金城不成?!」
「传令!造云梯,备冲车。」
「明日拂晓,全力攻城!」
张虎见状,急忙劝阻:
「将军息怒!新罗人既决心抵抗,强攻恐伤亡惨重。」
「且其坚壁清野,意在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