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接着道:
“曹公不必过谦,犬子十岁之时,若能有令郎一半之才。”
“吾便心满意足了。”
曹操更觉欣喜,谓一旁的曹丕道:
“子桓,都听到了罢!”
“汝这个当兄长的,等回颍川后,好生教教你弟弟。”
“其将来必有出息!”
曹丕微微一笑,温声道:
“父亲多虑了,子建之才胜儿十倍。”
“是孩儿这个当兄长的,该多向他请教才是才是。”
曹操于是笑得更加大声,得意忘形。
曹丕脸上虽然也挂着笑,然心中十分不悦。
心里暗忖,曹子建此时不过一个十岁出头的孺子。
自己已经能在军营里独领一军了,结果父亲也好,李郯侯也罢。
竟将话题全都引到曹植身上,完全不在乎他这个当事人的感受。
实在可怒,可恼也!
曹丕握手成拳,强忍怒意,并不发作。
李翊在简短聊了几句之后,这才将话题转向正事。
“……说来,子桓为何突然闯入我盟军军帐大营。”
“汝可知此地是聊军事重务的,闲人不得乱闯。”
曹丕暗想自己是曹公之子,还算闲人乎?
“回李郯侯的话,适才有重大军报通禀,因而忘却了。”
“还望李郯侯恕罪。”
话甫方落,曹操也一脸严肃地批评曹丕道:
“适才李郯侯说的不错,汝与我虽为父子,然在军营里便不可论及父子情。”
“凡事都得讲规矩,日后再敢擅自闯营,与汝一并治罪。”
曹丕一怔,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自己太敏感了。
总觉得自己忽然便失去了父亲的爱了。
“……是……是、是,孩儿谨记。”
曹丕一拱手,诚惶诚恐地回答道。
“……行了,念汝是初犯,又是有事,便不予追究了。”
“可速速说来是何事。”
“回禀父亲,适才审配之侄审荣。”
“密作一书,栓于箭上,射下城来。”
言讫,曹丕将书信双手递给曹操。
曹操展开来看,原来是审荣看不惯审配的作为,打算发动兵谏。
并与盟军约定,想在傍晚时分将西门大开,并带兵擒拿审配。
曹操生性多疑,只恐这是审配叔侄的反间计。
为得就是引诱他们的大军渡河入西门,彼却半渡来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念及此,曹操乃将书信交给李翊。
“……李郯侯觉得,审荣可信否?”
未等李翊开口回答,一旁的悲痛欲绝的辛毗连忙说道:
“审荣与吾交厚,审配狗贼杀吾兄家亲族,彼必心中怀忿。”
“辛毗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愿曹司空、李郯侯勿生疑虑。”
“还请速速发兵,为毗报仇!”
李翊便道:
“辛佐治不是欺人者,曹将军可速速发兵。”
曹操然其言,即命李典、乐进各带五百甲士直奔西门而去。
李翊也亲率本部军马,往西门走。
至傍晚时分,审配一如往常般巡视城墙。
忽然一大队甲士冲了上来,领头之人正是审荣。
审配厉声叱道:
“吾未下令于此增益城防,谁命汝等擅自上来的?”
审荣拔剑在手,大声喝斥道:
“审配!汝多行不义,吾不忍全城军民饿死。”
“故已降了朝廷了,特奉诏来拿你!”
审配大怒,“左右于我,速速将这反贼拿下!”
言讫,周围士兵纷纷持枪上来,但大都意兴阑珊。
审荣大声吼道:
“审配欲将全城军民饿死,公等妻儿老小亦在城中。”
“难道也忍心见其死乎?”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愣住。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动手。
审荣接着道:
“曹司空与刘将军乃是奉诏讨贼,公等可速速擒下反贼审配。”
“朝廷必不降罪尔等!”
众人犹豫半晌,终于还是上前一把将审配给按倒在地,用绳索缚住。
审荣乃命人将审配押之西门外,又命人打开大门。
此时,河南盟军也如约而至。
辛毗跃马先入,军将随后,杀入邺城。
甫一进门,辛毗迎面便撞上了审配。
辛毗目眦欲裂,扬鞭抽到审配,口中大骂:
“奴儿,汝今日该死矣!”
鞭子抽打在审配身上,皮开肉绽,血流满身。
然审配却面色不改,反而嗔目怒视辛毗,骂道:
“狗辈,正是汝反贼破我冀州。”
“吾恨不得生杀汝也!”
此时,曹操军与李翊军也走进城来了。
曹操一眼瞥见跪在地上的审配,笑道:
“审公,汝可知是谁为吾打开了城门?”
审配默然不答。
曹操却非要他听:
“此汝侄审荣所献也!”
审配哼一声,怒道:
“小儿不足用,乃至于此耳。”
曹操又望一眼城头,城墙仍然完好无损,只是人心却已经散了。
“昨日吾至城下时,观汝城中箭弩甚多。”
审配叹道:
“恨少!恨少!只恨其少,不能射杀汝这狗贼!”
曹操眉头一蹙,又问:
“卿忠于袁氏父子,故不容不如此耳。”
“今已穷途末路,肯降吾乎?”
审配冷声笑道,“不降!”
辛毗哭拜于地,连连顿首。
“吾兄家属八十余口,尽遭此贼杀害。”
“惟望司空做主,戮此贼人,以雪吾家族之恨!”
审配大声骂道:
“吾生为袁氏臣,死为袁氏鬼,不似汝辈谗谄阿谀之贼!”
“可速斩我!”
曹操见审配宁死不降,便想询问李翊的看法。
结果甫一侧头,却发现李翊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