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许诓出生于富贵人家,自小便对官位不感兴趣。
也不能理解父亲,为何即便争得头破血流,也要努力地往上爬。
在他看来,父亲已经是一县县令,又令军司马,手握兵权。
已经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爬不上去的高度了,又何须再去抢那沛相之位呢?
许耽闻言,勃然变色,指子大骂道:
“无知小儿!何出此没出息之言!”
“今汝年已弱冠。”
“若吾得沛相之位,便可举汝为孝廉。”
“他日仕途坦荡,岂不远胜于吾?”
“汝竟甘久居人下,实在愚不可及!!”
许诓低首,小声地说道:
“儿本无心仕宦,但求耕读自足,与友人平野纵马……”
话未说完,许耽顿时暴起,将之打断。
“混帐!何得出此谬言!”
许耽怒极,掷杯于地。
“向者,以汝年少未知,并不多加教育。”
“看来是我疏忽,竟使你有了这般念头,吾之过也!”
“汝小儿,浑不知理。”
“可知无官无势,纵有万贯家财,亦不过他人砧板鱼肉?”
许诓不解地问道:
“父亲何出此言?”
哼~~
许耽一声冷笑,背着手,说道:
“汝在吾家庇护之下,自知坐享其成,全不知衣食冷暖。”
“岂不见麋竺、麋芳兄弟之事乎?”
“麋芳坐拥巨财,然李翊不过只用一言,便尽夺其财。”
“麋竺虽富甲东海,然陶谦在时,他得乖乖纳粮。”
“齐王初至徐州时,他又献半产以媚之!”
“待将来齐王百年之后,他仍须谄事新主!”
“此皆因其无有实权耳!”
许诓仍旧迟疑,怔怔地答复道:
“然钱财亦可安身……”
“……哼。”许耽愤然拂袖。
“蠢材!钱财何用?”
“李相在冀州时,为何事无巨细,咸要问之?”
“正因权在手中,方能保财保命!”
“若无权柄,纵有金山银海,亦不过待宰羔羊!”
“汝若再存此庸碌之念,便非吾子!”
许诓不敢复言,唯唯而退。
许耽独坐堂中,目视沛相府方向,阴晴不定。
沉吟半晌之后,乃提笔书信一封,发往徐州。
打算将这件事报给曹豹,希望曹豹能够出面帮自己一把。
不表。
……
陈珪身死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徐州。
由于陈珪地位崇高,又在沛国很有名望。
他死后,不少高官都自发前去吊唁。
这其中,就包括了别驾麋竺、东海相徐璆、治中陈群、下邳太守曹豹等一众高官。
曹豹得许耽书信,亦盼他能继沛相之位。
于是,在请示过刘备之后,即率丹阳武士八百人,奔赴沛地去。
因为仅靠许耽一人,根本撑不住场子。
同为太守的曹豹,可以去帮他镇镇场子。
身在下邳的刘备得知陈珪病逝的消息,亦是悲痛万分。
不过身为一国之君,肯定不能亲自前去吊唁的。
于是命时任徐州牧的张飞,代自己去沛国吊唁,并向其家属送上自己诚挚的慰问。
一行人浩浩汤汤地赶赴沛地。
沛相府中白幡高悬,素帷低垂。
灵堂正中设檀木灵柩,上覆玄色锦衾,四角缀以青玉。
柩前设五鼎之祭,陈列太牢,香烛昼夜不熄。
府中僮仆皆着缟素,往来无声,唯闻更漏滴答。
群臣至陈府时,一一到灵前去祭奠。
这其中,最大牌的官员自然是代王而来的张飞。
张飞领燕骑五十人,威风凛凛进入至沛城。
然后令军士皆去甲胄,改系白巾。
入灵堂时,地砖为之震响。
张飞执礼甚恭,亲奉刘备手书祭文,宣读曰:
“呜呼珪公!昔陶恭祖治徐州,公独保沛地安宁。”
“曹操残害生灵,公守节不阿。”
“今遽尔长逝,寡人如失股肱。”
“……”
众人伏在地上,竖着耳朵倾听。
终于来到了最为关键的一段话:
——“故沛相陈珪,忠亮雅正,追赠太常。”
“谥曰‘贞侯’。”
“沛相一职,暂由张飞代领。”
没错,刘备派遣张飞前去吊唁的同时,也是想暂时稳住沛地。
以免趁着陈珪身死,沛地暗流涌动,生出祸端来。
故令张飞暂时代领沛相,先维持住秩序,以保证沛地政权能够平稳交接。
宣读祭毕,张飞见陈应,执其手说道:
“汝父在时,在沛地多有政绩。”
“今汝兄不在,汝当代领陈家家事。”
陈应垂泪谢过。
张飞又目视群臣,厉声说道:
“今陈公新丧,齐王命俺代领沛相一职。”
“公等宜恪守本分,勿要给俺整出什么祸端来。”
“若使俺回去交不了差,休怪俺家丈八蛇矛不留情面!”
群臣喏喏称是。
丧礼继续进行,这期间沛地有张飞镇守,暂时没出什么岔子。
……
话分两头,
河北,冀州。
渤海,丞相府。
时任丞相府参赞的辛毗,在听说沛相陈珪病死后,也打算奔赴沛地前去吊唁。
当然,说是吊唁,其实也是奔着那沛相的职位去的。
他本就是豫州人,待在富庶的河北不能说不好。
作为李翊相府上的参赞,已经是条件相当优渥的美差了。
但美差归美差,相府参赞一职也是一眼望到头。
没什么盼头了。
正好辛毗在河北的资历也熬够了,此前在李翊北伐时,又立了不少军功。
既然如今沛相一职有所缺漏,辛毗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南下,去碰碰运气。
但辛毗也知道,去抢沛相,是动陈家的蛋糕。
自己在沛地没什么根基,能抢到的机会不大。
于是,辛毗便去找到了时任丞相府长史的荀攸。
荀攸与辛毗既是同事,在一个部门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