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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
时值建安十四年十月末。
秋深霜重,河北大地已渐入寒冬。
自李翊奉刘备之命总揽河北军政以来,各州郡兵马调动已基本完成,粮草辎重亦陆续运抵前线大营。
然而,随着大军集结完毕,一个棘手的问题逐渐浮出水面——军费开支过大,国库周转艰难。
注意,这并不说河北没钱了,而是资金周转有困难。
东汉兵制,主要兼行征兵与募兵,而刘备麾下多以募兵为主。
这些职业兵卒不仅需按月发放军饷,其武器、铠甲、弓弩等装备亦需由官府统一配给。
而这时候的主要货币,依然是“五铢钱”。
但军用物资是由少府提供的。
也就说武器、铠甲之类的东西,必须先把这笔钱转移支付给少府等职能部门。
然后才能统一配给。
这听起来简单,其实运作起来非常复杂。
这也是为什么说治理大国与治理小国的难度,根本不是一个维度量级的。
更棘手的是,此次中原大战。
除战兵外,还需征调民夫十余万众。
负责粮草运输、营寨修筑、器械维护等辅兵工作。
这些民夫虽不直接参战,但沿途食宿、工钱亦是一笔庞大开支。
此次河北动用的正卒,其实就六到八万人。
看起来跟巅峰时期的袁绍是比不了的。
但官渡之战的袁绍,是抱着一统天下,拼命的状态来打仗的。
所以河北当时是不计成本的调用民兵。
打到后期,袁神内部也是大规模叛乱。
但此次不同,此次河北完全犯不着去拼命。
毕竟荆州、淮南、徐州也要出兵。
那么,军队的调用,肯定要尽可能的不伤民、不伤农事。
正当李翊还在为军费周转的问题犯愁时,人报平州牧吕布押运牛羊来河北了。
各地的州牧,都是要定期回中央进行政审的,不可能真让你在边地当土皇帝。
吕布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辽东离徐州太远了,刘备便特批让吕布到相府去做政府工作报告就可以了。
庭前积雪初扫,吕布押送着数千头战马、牛羊抵达邺城,向相府述职。
这位年过五旬的平州牧虽鬓角微霜,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方天画戟横放膝前,端坐在相府正堂。
李翊翻阅着吕布呈上的边关奏报,微微颔首:
“温侯镇守平州,屡破胡虏,保境安民,功在社稷。”
吕布抱拳一笑,“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李翊合上竹简,忽而叹息,“只是眼下有件棘手之事,非温侯这等豪杰不能办……”
吕布挑眉,“哦?相爷但说无妨。”
李翊压低声音说道:
“河北军费吃紧,但有些世家大族却囤积粮草,哄抬物价。”
“本相欲借温侯之力,替我敲打敲打这帮豪族。”
这……
吕布故作为难之色,河北地主们何等强硬?
他吕布已经年过五旬,还指望着将来退休后在河北养老呢。
现在把这些地主豪强们给得罪了,以后河北还有他的容身之地吗?
“这可是得罪人的差事啊……”吕布面露难色。
“……呵呵,正因此事甚难,才需温侯这等英雄豪杰出面。”
李翊目光灼灼地说道。
正僵持间,忽闻环佩叮咚。
一袭红衣的吕玲绮跨入堂中,抱拳行礼:
“女儿参见父亲,见过相爷。”
吕玲绮一听说父亲来河北了,也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吕布神色顿柔,轻抚女儿后背,柔声问:
“玲绮在邺城可还住得习惯?”
“多亏相爷照拂……”
吕玲绮眼波流转,瞥向李翊。
“宓姊姊、麋姊姊、袁姊姊她们待我都是极好极好的。”
李翊轻捋胡须,顺势说道:
“令嫒武艺超群,现统率相府亲卫,乃我左膀右臂。”
李翊故意夸大了吕玲绮的作用。
其实吕玲绮只是他老婆们的保镖而已。
相府的核心武装力量,肯定不能交到一女子手中。
只不过是因为吕玲绮手中有一批女兵,跟在麋贞她们身边,大家都是女孩子,相处起来就比较方便。
吕布闻言,抚须大笑:
“不想相爷既如此赏识小女……”
突然话锋一转,“如今老夫已年逾五旬,不知晚年……”
李翊会意,当即附和说道:
“温侯功在千秋,朝廷自有封赏。”
“哈哈哈!”
吕布轻拍案几,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些虚名俸禄,够买几坛好酒?”
“不如实在些——”
“哦?温侯想要如何实在?”
李翊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高手,继续追问道。
“吾身在辽东,替相爷出面,敲打河北豪强,倒也无妨。”
“大不了明日我就回返辽东去。”
“只是吾女儿尚在河北,只恐众世家对布家眷打击报复……”
话说到这个地步,吕布暗示之意再明显不过。
我可以替你干脏活儿,但等我老了,你总得替我晚年考虑考虑吧。
“若是相爷愿意娶了小女……”
话音方落,吕玲绮已红透耳根,却并未出言反对。
吕布再傻也能看出李氏在河北的地位。
它就是河北最大的地主。
我虽然得罪了河北其他地主豪强,但抱紧了最大地主的大腿。
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亏。
唯一可惜的是,李氏一族虽然处在上升期。
但族中成员太少,或者说都还没成年。
而吕玲绮又不可能真的等到他们长大。
所以只能由李翊亲自出面了。
李翊凝视那杆方天画戟,忽而轻笑:
“若温侯肯解我军费之困,此事倒也不难。”
“痛快,我就喜欢相爷这脾气!”
吕布扛起方天画戟,哼哼道:
“三日内,本侯定让河北那些蛀虫乖乖吐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