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从西华门进,你舅舅今日当值。”
更衣毕,李治临镜整冠。
铜镜映出个陌生青年,眉宇间稚气已褪,倒显出三分肖似父亲的肃穆。
袁莹多望他一眼,又忍不住继续叮嘱:
“宫里的檀香浊气重,仔细头晕。”
李治连连颔首,穿过西华门,正撞着袁胤在那里当值。
他这个国舅当的倒也清闲,有空了也在宫里串串门。
袁胤见是外甥来了,便对他说道:
“陛下与你父亲并诸位阁老自午时议事至今,连膳饮都传了三回。”
“治儿且在此稍候,某去去便来。”
李治方欲作揖称谢,忽闻铁甲铿锵之声自回廊传来。
只见一魁梧将军龙行虎步而至。
身披筒袖铠,兜鍪下双目如电,正是统领虎贲禁军的许褚。
“咦?”
许褚按住环首刀,声若洪钟,“这不是李相爷家中的大郎么?”
李治忙施全礼:
“晚辈见过许中郎。”
许褚大手一挥,震得甲胄哗啦作响:
“宫禁重地,公子在此作甚?”
话音未落,他身后转出个瘦削校尉,谄笑着插话:
“许将军,不如让卑职进去通传……”
这校尉显然看上了李治的姓氏与家族,借此机会谄媚于他。
不聊许褚豹眼圆睁,大喝一声:
“放肆!”
吓得那校尉踉跄后退。
“陛下与首相正议国家大事,岂容闲杂打扰?”
也许有人好奇,赵云不是中护军吗?
为什么负责安保的还是许褚?
还有为什么不给许褚中护军的职位,他才是保镖专业户。
子龙明显可以大用啊,留在宫里给皇帝当保镖屈才了。
其实,这还是小看了中护军这个职位了。
中护军是掌握所有禁军精锐的统帅。
他的专职是护卫皇帝,统领白毦兵、虎贲卫等特种部队。
除此之外,他还有监管宗室的安全职责。
可以选拔任免武官、甚至监督管制诸武将。
相当于还具有一部分的政治职权在里面。
所以赵云的职权是远比皇帝保镖要更加宽泛的。
当了中护军,并不意味着他就得天天跟在刘备身边护卫着他。
真正护卫刘备的,依然是许褚。
而赵云其实是许褚的上司。
他是负责掌管所有禁军的武官,包括许褚在内。
哪有让最高长官,去当贴身保镖的?
是在皇室有行程的时候,他负责具体安排许褚、陈到去哪个片区进行工作。
“公子若有急事,某遣人送你去光禄勋廨房歇脚。”
许褚在批评完手下之后,转而看向李治语气又缓和了下来。
在大是大非上,许褚门清得很。
正僵持间,袁胤捧着象牙笏板折返。
许褚见状抱拳:
“国舅,非是末将阻拦,实在是奉命行事。”
“仲康将军恪尽职守,本官省得。”
袁胤含笑截住话头,从袖中取出快符牌。
“恰才遇见黄门侍郎,说陛下正问起东海盐税之事。”
“某借机提了句李家公子候见,陛下便让唤进来瞧瞧。”
许褚闻言肃然,侧身让路。
他身后的甲士,立刻无声地裂开出一道缝隙。
“多谢将军行方便。”
李治谢过,跟着袁胤一起进去了。
宣室殿内,鎏金博山炉吐着沉水香的青烟,缭绕在朱漆梁柱之间。
李治随袁胤踏入殿门时,正听见父亲李翊清朗的声音回荡在殿中。
“……在诸位同僚的不懈奋斗之下,景元通宝基本已经推行至全国州郡。”
“再给我们三年时间,一定可以把我国的货币彻底重塑。”
“李某非常感激诸位同僚,对陛下、对内阁工作的支持……”
李翊手持一张白纸,大声朗读这段时间的工作报告。
忽觉殿门处人影晃动,余光一瞥。
竟见自家儿子立于门侧,眉头不由一蹙。
他不动声色地朝身旁的商监甄尧使了个眼色。
甄尧会意,悄然退至殿侧,行至李治身旁,低声道:
“公子,相爷正议国事,请随下官暂退。”
李治拱手,声音虽轻却坚定:
“甄商监,治已得陛下允准入内听政。”
甄尧一愣,尚未答话,二人低语已引得数位大臣侧目。
御座上的刘备原本正凝神听着李翊奏报,此刻也被这小小骚动吸引,抬眼望来。
“哦?”刘备眉梢微挑,唇角含笑。
“这不是李相家的公子吗?”
殿内顿时一静。
李翊见状,只得上前一步,恭敬道:
“犬子无状,扰了陛下圣听,臣这就让他退下。”
刘备却摆了摆手,笑道:
“无妨,是朕让国舅带他进来的。”
他目光温和地看向李治,“既然来了,便在一旁听一听吧。”
“也好知晓你父亲平日为国操劳些什么。”
李翊见状,只得躬身称是,但眼神仍略带警告地扫了李治一眼。
李治心领神会,默默退至殿侧,立于诸臣末位。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清越的玉佩相击之声。
黄门侍郎趋步入内,躬身禀道:
“陛下,水镜先生司马徽已至宫门。”
刘备闻言,眉目舒展,抬手示意:
“快请。”
不多时,一位青袍老者徐步入殿。
广袖迎风,白须垂胸,步履间自有一派超然气度。
正是名满天下的隐士——水镜先生司马徽。
由于历史线变动,司马徽并未像原历史那样被曹操征辟为官。
也没有在那个节骨眼上病死。
不过此刻的他,已经相当年迈,精神还算矍铄。
他行至御前,长揖一礼:
“山野之人司马徽,拜见陛下。”
刘备竟从御座上起身,虚扶一把,笑道:
“先生不必多礼。”
“昔日徐州一别,倏忽十余载,今日得见,恍如昨日。”
司马徽含笑落座,他心想自己也确实没有想到。
当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徐州牧的刘备,如今居然能当上汉家天子,三兴汉室。
关键这速度远比他想象的要快上许多。
如今倒是他这个名满天下的水镜先生,有点儿羞见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