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又是皇朝正统,又是三兴汉室。
曹魏在舆论宣传上,完全没有优势。
所以只能给出优渥的条件,来拉拢申氏兄弟。
现在,摆在两兄弟的面前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抉择。
到底是选择投汉,归降朝廷。
还是选择投魏,效力曹公?
两兄弟是標准的投机政客,不在乎正统不正统,只关心自家家族的既得利益。
刘备是个忠厚人,投了他,肯定不会亏待咱们。
至少不用担心被杀。
后半生安心做个富家翁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正如傅巽所言,
刘备是靠自己兄弟得的天下,不是靠世家大族。
世家大族垄断了国家大量的土地、人口、以及最重要的知识分子。
可以说是刘备要重点打击的对象。
他任命自己的心腹李翊当首相,李翊也的確这样做了。
他兄弟二人放在汉朝,天生就是“政治不正確”。
投过去,大概率是要被边缘化的。
虽然说富家翁对很多人来说依然很满足。
但对比你之前作为土皇帝,一下子跌落神坛。
前后的落差还是非常大的。
反观如今的益州,那里就好像是如今世家豪强最后的狂欢似的。
大族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兼併土地,收刮美女。
曹操对此採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態度,只要他们肯为自己出钱出人就够了。
那里简直是豪族们最后的净土。
“兄长以为如何?”
申仪望著哥哥,显然对魏国开出的条件十分心动。
申耽却倍加担心,迟疑道:
“然汉室毕竟是正统,刘备势大。”
“其兵锋正盛,与之对抗,万一失败,则兄弟便大祸临头了。”
傅巽见此,立即插言打断:
“將军此言差矣。”
“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
“今汉祚看似虽兴,不过是因刘备他姓刘罢了。”
“倘使光武皇帝,不是刘姓,而今汉祚安在哉?”
“大丈夫遇事,不可不决。”
“二位將军既雄踞一方,当为子孙长计深远。”
两兄弟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
少时,申耽长嘆一声,挥手下令撤去油锅。
他站起身来,执傅巽手说道:
“先生肝胆照人,申某佩服。”
“请回稟曹公,容我兄弟再思三日,必给答覆。”
傅巽深施一礼:
“望將军勿负魏望厚望,傅某告退。”
待傅巽离去,申仪急道:
“兄长究竟作何打算?”
申耽踱步至窗前,望著上庸城连绵屋舍:
“十万斛粮,百石盐,列侯之爵……刘备能给么?”
这点钱粮,刘备完全拿得出来。
只是他为什么要给申氏兄弟?
我把你灭了,你们东三郡不也是我的吗?
歷史上的东三郡就是刘备自己打下来的,所以申氏兄弟选择了投降。
之后刘备便派遣了刘封、孟达接管这里。
等於是变相架空二兄弟的权力,加强了对本地的控制。
后来孟达背叛蜀汉投靠曹魏,曹丕待之甚厚。
但却並未剥夺孟达在上庸的权力。
因为孟达是主动投过去的,曹丕怕派人接管,会把孟达逼走。
所以寧愿让他成为一个半独立的诸侯。
因为孟达带著东三郡背叛,对蜀汉来说是一个打击。
我虽然得不到东三郡,但蜀汉也没了。
所以我可以不拿,只要你別拿就可以了。
这便是曹丕的態度。
经过一番思想挣扎,兄弟二人到底是没能顶住永镇上庸的诱惑。
决定投靠曹魏。
他们致书回信给曹仁,表明了自己愿意合作的態度。
曹仁得信大喜,立马回信。
说张郃已调动宛、洛之兵,不日將至。
所以他也会立马发汉中之兵过来协防,十天便到。
这期间,请申氏兄弟务必加强防务。
其书略曰:
“申將军明鑑:”
“得悉二位深明大义,归顺魏王,仁甚慰之。”
“今已调集汉中精兵,星夜兼程,十日之內,必至上庸。”
“张郃虽欲动宛、洛之军,然其路途遥远,纵使急行,亦难先至。”
“二位但请稳守城池,待我大军一到。”
“內外夹击,必使刘备之谋不成!”
“魏王已表奏天子,封二位为列侯。”
“世镇东三郡,望勿疑虑。”
申耽览毕,將竹简缓缓合上,脸上浮现出一丝释然之色。
他看向身旁的申仪,道:
“曹將军既已应允,十日之內,汉中援军必至。”
“张郃虽欲动宛、洛之兵,然其军未发,岂能先至?”
申仪也鬆了一口气,抚掌笑道:
“既然汉中援军十日便至,那我等无忧矣。”
“刘备用张郃为將,听说到现在都还在选派將领。”
“从洛阳到上庸,少说十五日路程。”
“等汉军到时,曹仁將军的援军早就到了。”
“我等无忧矣。”
兄弟二人相视而笑,心中大定。
申耽遂下令加固城防,多备滚木礌石。
又遣斥候探查四方,以防汉军突袭。
有了如此准备,两兄弟再无了顾忌。
话分两头,
时值春雨连绵,泥泞的山道上,一支军队正艰难前行。
马蹄深陷泥中,甲冑湿透。
士卒们面色疲惫,却仍咬牙赶路。
队伍最前方,一员老將身披铁甲,目光如炬。
正是汉朝名將——张郃。
“快!再快些!”
张郃厉声喝道,声音穿透雨幕,“上庸若有变,我军迟至一日,则大势去矣!”
军中两名年轻將领,关兴、张苞策马赶上,面露忧色。
关兴抱拳道:
“张將军,將士们连日急行,困顿不堪,可否稍作休整?”
张郃眉头紧锁,沉声道:
“兴公子,苞公子,此行非比寻常。”
“申耽、申仪素来反覆,近日我遣使安抚,竟皆遭冷遇。”
“吾恐二人已暗投曹魏,若待其汉中援军至,则东三郡必失!”
“届时再想取,便难了。”
张苞擦去脸上雨水,咬牙道:
“然春雨连绵,道路泥泞,人马皆疲。”
“如此强行军,恐將士难支……”
张郃目光一凛,忽而扬鞭指向远方,喝道:
“汝二人之父,关云长、张益德,皆万军之中取上將首级如探囊取物,何等英雄!”
“今汝等年少,岂可因区区风雨而退缩?”
关兴、张苞闻言,胸膛一热,羞愧难当。
关兴握紧长刀,朗声道:
“张將军教训得是!兴岂敢辱没家父威名?”
张苞亦挺直腰背,高声道:
“既为国家效力,纵使刀山火海,亦当一往无前!”
张郃见状,微微頷首,隨即又看向另一侧沉默不语的年轻將领——赵统。
这是赵云长子。
诸子之子,属他年纪最小。
不想如此艰难的行军条件,后辈中就他没有发声抱怨。
这倒跟赵云那沉稳的性格颇有些相似。
“好,咱们接著赶路。”
说罢,张郃翻身下马,竟亲自执鞭在前。
踏著泥泞,徒步而行。
眾將士见状,无不振奋,纷纷咬牙跟上。
三日后,雨势稍歇。
远处,上庸城的轮廓已隱约可见。
张郃勒马远眺,眼中精光闪烁:
“终於到了……”
关兴、张苞等人亦面露喜色,连日急行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
张郃沉声道:
“全军列阵,先围城下寨,探明虚实!”
“若申氏兄弟已降魏,则立攻之。”
“若尚在犹豫,则威逼之,使其不敢妄动!”
眾將齐声应诺:
“喏!”
春雨初歇,上庸城头,旌旗猎猎。
申耽、申仪兄弟闻报汉军已至城下,登时大惊失色。
“怎会如此之快?”
申耽拍案而起,面色铁青,“曹將军援军未至,张郃竟先兵临城下?”
申仪亦面露惊惶:
“兄长,莫非……张郃早已料到吾等归魏?”
申耽咬牙道:
“速登城一观!”
兄弟二人披甲登城,只见城外黑压压一片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