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子性烈,衝撞太尉,获愿代其受罚!”
司马懿抬手示意军士停下,缓步走近孟获。
司马懿俯身,玄甲泛著冷光:
“蛮王可知心悦诚服四字如何写?”
说著,展顏一笑,亲手扶起孟获。
“既真心归顺,本督自当以诚相待。”
转头却下令道:
“送夫人与孟优公子去后营休息,拨五十名精锐护卫。”
三日后,孟获率旧部为先锋,沿途招降各寨。
至禿龙洞外,蛮兵据险死守。
箭雨中,孟获亲执盾牌喊话:
“朵思大王!魏军势大,何不……”
“叛徒!”
城头掷下一颗血淋淋的首级,正是前日派去的劝降使者。
乱箭隨即倾泻,孟获肩胛中箭败退。
司马懿在高处冷眼旁观,直到蛮兵箭矢將尽,才令乐进率五百弩手压制。
转头对满脸血污的孟获嘆道:
“蛮王威信,不过如此。”
“太尉明鑑!”
孟获跪地急道,“某今晚愿亲率死士夜袭洞口。”
“不必。”
司马懿一挥手,指向山谷。
“瞧见那缕炊烟了吗?”
原来邓艾早已绕道断其水源。
只需三日不到,禿龙洞便可不攻自乱。
“行了,你继续带人围攻罢。”
“遵命!”
孟获颤抖著下去。
司马懿背著手,冷冷注视他离去的背影。
还有什么是比用蛮人杀蛮人更好的平蛮之策吗?
孟获有威信,沿途招收了不少蛮人。
然后再派他们去杀別的蛮人。
不管打不打的贏,死的都是蛮人。
这就够了。
不到迫不得已,司马懿是不会再令魏军上的。
他要最大程度减少自己军队的伤亡。
三日后,禿龙洞沦陷。
司马懿冷冷地下令——
“屠洞。”
司马懿轻描淡写地下了这个命令。
“蛮王还在等什么?”
司马懿冷冷地望著孟获,显然是要他亲自去屠蛮洞。
孟获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著指缝滴在禿龙洞的界碑上。
洞內隱约传来妇孺的哭求声,用的是南蛮古语:
“阿获兄弟,饶孩子们一命……“
“三通鼓毕,若还不见血。”
司马懿鹰隼般的目光落在孟获身上。
“死的就不止禿龙洞的人了。”
“我杀!”
孟获身形一震,捡起弯刀冲向洞门。
守洞的朵思大王是他结义兄长,此刻却被他当胸一刀捅穿。
朵思不可置信地抓住刀刃,喉间血沫喷涌:
“你……竟真成了……魏狗……”
“兄弟莫要怪我!”
孟获目眥欲裂,咬牙道:
“汉人有句古话叫,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
“可是你连衣服都穿不起,实在很难跟我做兄弟啊!!”
说罢,孟获砍死朵思大王。
隨后,他像一头疯兽般,见人就砍。
连跪地求饶的乳母都没放过。
有个总角小儿抱著他腿喊“叔父”。
他二话不说,手起刀落,溅了自己满脸脑浆。
禿龙洞的人万没想到,他们会死在同族兄弟手上。
这是令他们最难以置信的。
因为蛮人最引以为豪的就是族人团结。
不像汉人那样,总是內斗,同室操戈。
可却不曾想,灭他们族的,竟是自己的族人。
接下几日,司马懿在孟获带领下,连屠了六个蛮洞。
孟获也在这一过程中,对之习以为常了。
南中蛮人闻讯,全部躲在深山老林,再也不敢出来了。
司马懿知道,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正式將益州郡改名为建寧郡,以此表示此地已復归寧静了。
城內,魏军大营张灯结彩,庆功宴正酣。
司马懿高坐主位,一袭紫色锦袍。
面容清癯,双目如电。
帐下诸將分列两侧,酒过三巡,气氛渐热。
“孟將军何在?”
司马懿忽举杯问道。
帐下一阵骚动,只见一魁梧男子起身,身著蛮族服饰。
面容刚毅却隱含疲惫。
正是昔日蛮王,今为阶下囚的孟获。
“末將在。”
孟获拱手,声音低沉。
司马懿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在座诸將:
“此番平定南中,孟將军功不可没。”
“尤其是屠灭黑水洞之举,当真乾净利落,不留后患。”
帐中顿时一静。
孟获面色骤变,握杯之手微微颤抖。
那黑水洞中居住的,正是他母族远亲。
“太尉过誉了。”
孟获咬牙道,“此乃末將分內之事。”
司马懿轻抚长须,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孟將军大义灭亲,实乃朝廷楷模。”
“本太尉定当奏明魏王,为將军请功。”
孟获额头渗出细密汗珠,酒盏中的液体映出他扭曲的面容。
他知道,司马懿此言一出,他在蛮族中再无立足之地。
宴席將散,孟获终是按捺不住,趋前低声道:
“太尉,末將已按约定行事,不知我的妻儿……?”
司马懿似笑非笑,抬手示意。
亲兵押上一名女子,正是祝融夫人。
她衣衫襤褸,面容憔悴,见到孟获顿时泪如雨下。
“夫君!”
孟获急忙上前,却被司马懿伸手拦住:
“孟將军莫急,夫人自当归还。”
“至於令弟孟优,还有几位公子么……”
他顿了顿,“成都繁华,天府之国,更適合少年成长。”
“本太尉已安排他们入太学就读,將来必成大器。”
祝融夫人闻言,扑通跪地:
“太尉开恩!幼子无知,离不开母亲啊!”
司马懿面色一沉:
“夫人此言差矣。”
“孟將军为朝廷效力,其子当受教化,岂能如蛮夷般荒废光阴?”
他转向孟获,“孟將军以为如何?”
孟获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望向泪流满面的妻子,又想起被扣押的弟弟和儿子,终是长嘆一声:
“太尉安排……甚妥。”
祝融夫人不敢置信地望向丈夫,双目含泪:
“夫君!我们的孩儿……”
“夫人……罢了。”
孟获闭目,声音嘶哑。
“事已至此,算了吧。”
司马懿满意頷首,从案上取出一卷詔书。
“既如此,本太尉代魏王敕封孟获为平南中郎將。”
“镇守南中,安抚诸蛮。”
说是安抚诸蛮,实则就是让孟获继续杀那些还未杀绝的蛮人。
孟获机械般地接过詔书,只觉那绢帛重若千钧。
平蛮中郎將?
这个封號对於孟获而言却是无比的讽刺。
宴罢,黄权隨司马懿入后帐,忍不住问道:
“太尉,孟获乃蛮族梟雄。”
“今日放虎归山,恐为后患啊。”
司马懿轻笑,眼中精光闪烁:
“公衡多虑了,虎?”
他摇头,“不过断脊之犬耳。”
“此话怎讲?”
“孟获为求活命,亲率部眾屠戮同族。”
“黑水洞三百余口,青壮老幼无一倖免。”
司马懿把玩著手中玉佩。
“蛮族最重血亲復仇,他手上沾满同胞鲜血,还有何面目称蛮王?”
黄权恍然大悟:
“太尉此著甚是高明!”
“如此,他只能死心塌地为朝廷效力。”
“正是。”
司马懿望向帐外南方的群山。
“杀人诛心,方为上策。”
“本太尉不杀他,却要他生不如死,永为我大魏守边之犬。”
夜风呜咽,如泣如诉。
孟获帐中,祝融夫人伏案痛哭。
“为何不爭?为何不爭啊!”
“你还我孩儿!还我孩儿!”
她捶打著丈夫的胸膛。
孟获木然站立,任她发泄。
良久,才沙哑道:
“爭?如何爭?优弟和孩儿们都在他们手中……”
祝融夫人抬起泪眼:
“那我们逃吧!回深山去,召集旧部……”
“旧部?”
孟获惨然笑道。
“夫人忘了黑水洞中那些尸体了吗?”
“那都是你的表亲啊!是我亲手……”
他忽然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帐外传来更鼓声,三更已过。
孟获缓缓摘下头上蛮族羽饰,换上了魏军制式的头盔。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蛮王孟获。”
他对著铜镜,看著镜中那个陌生的將领。
“只有大魏的平南中郎將。”
祝融夫人望著丈夫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个曾经叱吒南中的英雄,已经死了。
永远地死了。
翌日清晨,司马懿站在城楼上,看著孟获率领归顺的蛮兵出城“平叛”。
司马懿淡淡道:
“治蛮如治水,堵不如疏。”
“杀一孟获,还有千千万万蛮人反抗。”
“但让一个孟获去镇压千万蛮人……呵呵……”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则事半功倍。”
远处,孟获的队伍消失在群山之中。
司马懿知道,这个曾经的蛮王,將用余生为自己的族人带去血与火。
也將用族人的血,洗去自己最后的尊严与骄傲。
孟获此刻已是虽生犹死。
他只是感慨为什么是司马懿?
这个对手不仅强大,而且心狠。
如果有平行时空,他真希望遇著的不是司马懿。
或许自己的命运便不会如此悲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