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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沉默的邓艾此刻出列,拱手劝諫,言辞恳切:

“太……太尉!三思啊!”

“將士们方经苦战,虽……虽获小胜,然亦疲惫。”

“且天寒地冻,行军艰难。”

“此、此时再驱使他们远征,恐怨声载道,於军心不利啊!”

司马懿看了邓艾一眼,语气稍缓,却依旧坚定:

“士载所虑,吾岂不知?”

“然战机稍纵即逝!此次出兵,非为攻城略地,亦不求覆灭汉军。”

他走回案前,手指点向地图上的关中方向。

“我只带三万精兵,快进快出!”

“战略目標,乃是袭扰!”

“破坏诸葛亮可能开始的屯田举措,打击其刚刚接手的防务。”

“震慑关中人心,让其无法安心经营!更重要的是——”

他手指猛地向东划去,“此举可极大地牵制齐军兵力与注意力。”

“让陈登在江东不敢放手施为,为我大魏之盟友东吴,爭取喘息之机。”

“使其无法继续向东线增兵!此乃一举两得!”

邓艾、张翼等將见司马懿决心已定,且分析得条理清晰,便不再多言,齐声道:

“末將等谨遵太尉號令!”

司马懿頷首,即刻命人研墨铺绢,他沉思片刻,便挥毫疾书。

向成都的魏王曹丕上书。

文中极力阐明诸葛亮出任雍凉总督的潜在巨大威胁,强调冬季再次出兵的必要性与紧迫性。

並详细阐述了以偏师牵制、策应东线的战略意图。

表章以快马送出,直驰成都。

成都,魏王宫。

昔日富丽堂皇的宫殿,如今却瀰漫著一股浓重不散的药石苦涩之气。

混杂著某种甜腻到令人发闷的品余味。

內殿深处,锦帐低垂,魏王曹丕臥於榻上。

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往日的梟雄气概已被病魔消磨殆尽。

因长期过量食用品,消渴之症已深入膏肓。

四肢浮肿,伤口难愈,近日更是虚弱到难以自行起身。

一名內侍轻手轻脚入內,跪於榻前,低声道:

“大王,太尉司马懿八百里加急奏章送至。”

曹丕眼皮微颤,缓缓睁开,声音嘶哑无力:

“念……念与寡人听……”

“是。”

內侍恭敬展开绢帛,高声诵读起来。

司马懿在奏章中详陈诸葛亮接任雍凉总督之潜在威胁,分析冬季再次出兵之必要。

並阐明以偏师牵制、策应东吴之战略意图。

曹丕静静听著,浑浊的眼中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

待內侍念毕,他喘息片刻,方缓缓道:

“司马仲达……前番北伐,虽未竟全功。”

“然亦大挫齐军,迁民实边,功不可没。”

“今能不矜不伐,洞察先机,欲趁敌新帅未稳,再行北伐以固胜势。”

“……老成谋国,深合孤意……准……准其所奏。”

“……令其……便宜行事……”

“是。”

內侍记下王命,却未即刻离去,似有迟疑。

曹丕瞥了他一眼:

“还有……何事?”

內侍低声道:

“大王,是否需召集群臣,共议此事?”

“或请中书令……”

“不必了……”

曹丕打断他,声音虽弱,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决断。

“军事……託付司马懿……”

“寡人……放心……速去传令……”

“遵命。”

內侍这才躬身退下,传令去了。

殿內重归寂静,只剩下曹丕粗重的喘息声。

他望著雕的殿顶,目光空洞。

良久,对身旁另一心腹侍从道:

“去……去传武德公来见寡人。”

不多时,一位少年在侍从引导下步入內殿。

他年约十五,身著常服,面容俊秀。

眉宇间却带著远超年龄的沉稳与谨慎,举止礼仪一丝不苟。

正是曹丕之子曹叡。

他行至榻前,恭敬跪拜:

“……儿臣叩见父王。”

“不知父王召儿臣前来,有何教诲?”

曹丕挣扎著,在內侍搀扶下稍稍坐起一些。

看著眼前这个自幼好学、律己极严、身边只聚集品行端方之士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

他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声音虚弱却儘量温和:

“叡儿……今日天气尚可。”

“寡人……忽想外出狩猎……你……陪寡人同去。”

曹叡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担忧。

他抬头看著父亲病弱的体態,诚恳劝諫道:

“父王,如今正值隆冬,万物蛰伏,寒风凛冽。”

“父王圣体欠安,岂宜轻动?”

“狩猎之事,何不待来年春暖开,父王康泰之后,再行前往?”

曹丕看著儿子关切而谨慎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酸楚。

他何尝不知自己身体已是油尽灯枯?

他微微摇头,语气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萧索与坚持:

“寡人……现在便想去……”

“就现在……”

他未明言的是,他心中澄澈如镜,自知大限將至。

恐怕……已等不到下一个春天了。

曹叡见父亲意决,不敢再强劝,只得低声道:

“儿臣……遵命。”

於是,

魏王仪仗勉强排出,曹丕乘坐暖轿,曹叡骑马隨行在侧。

在一队精锐护卫下,出了成都城,前往郊外猎苑。

冬日原野,一片枯黄,寒风颳过,更显肃杀。

曹丕强打精神,命人取来弓箭。

在侍从搀扶下,於一处高坡观望。

忽然,远处草丛微动,窜出一大一小两只鹿来。

似是母子,正在觅食。

曹丕眼睛微眯,深吸一口气。

用尽残余力气,张弓搭箭,瞄准那母鹿。

“嗖”的一声,箭矢歪斜却侥倖命中。

母鹿哀鸣一声,倒地挣扎。

“叡儿!”

曹丕喘著气,將弓递给身旁的曹叡。

指向那因母亲倒地而惊慌失措、徘徊哀鸣的小鹿。

“射……射那子鹿!”

曹叡接过弓箭,却並未依言瞄准。

他望著那无助哀鸣、不断用头蹭著母鹿尸体的小鹿,眼圈骤然红了。

他放下弓箭,转身对曹丕深深一揖,声音哽咽却清晰:

“父王已诛其母,臣子不忍復杀其子!”

“天地有好生之德,请父王恕罪!!”

说罢,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曹丕原本因儿子违命而微有慍怒。

然见其情真意切,悲悯之心发於至诚,绝非矫饰。

那点怒意顷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与惊奇。

他怔怔地看著泪流满面的儿子,又看看那对悲戚的鹿。

良久,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弓,长嘆一声。

在这一刻,他仿佛从儿子身上看到了自己早已遗失的某些东西。

也看到了一个仁德之君应有的模样。

国祚绵长,或许需要的並非仅仅是霸术与权谋……

他虚弱地摆摆手:

“罢了……罢了……回宫吧……”

经此一事,曹丕心中最后一点犹豫终於消散。

回宫之后,

他便暗中召见重臣,正式確立了立曹叡为继承人之心意。

冬日猎场那一幕,深深烙印在这位即將走到生命尽头的梟雄心中,也决定了大魏未来的走向。

与此同时,曹丕的口諭也已经传回了汉中。

魏王同意了司马懿第二次北伐的请求。

曹丕这个人的性格非常极端。

对人好时,非常好。

对人差时,非常差。

对於喜欢的人,恨不得当明珠一样捧在手心里。

对於厌恶的人,就是战功赫赫的亲叔叔都想杀。

曹丕自知时日无多,蜀魏还能走多远,他心里没数。

只想在余生里,多做些事。

司马懿除了得到口諭外,还有一道加封他为丞相的钧命。

他立於帐口,

望著北方阴沉的天空,寒风捲起他的披风。

他知道,与诸葛亮的较量,已然提前开始了。

这个冬天,註定不会平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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