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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不论是刘备还是李翊,都派遣了自己的眼线到前线去。

所以二王爭执之事,两人其实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但李翊確信一件事,

那就是刘备知道的信息,肯定比自己要少上许多。

少的是哪些信息呢?

那就是二王爭执之时,

鲁王一度谈到了“储君”、“大位”等词汇。

这些词汇都是相当敏感的。

刘备的眼线,是百分之一百不敢將这些內容报给刘备的。

而即便是李翊的眼线,也只敢非常隱晦地向自己透露这些內容。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李翊又接著问道:

“今东吴已定,二王监军之职早毕。”

“陛下何不令其各归封国?”

“河南啊……”

刘备轻嘆一声,起身走向悬掛的坤舆图。

“当年封理儿在梁国,永儿在鲁国。”

“本是怜其年幼需朕照拂,故將他们留在河南,离洛阳近。”

“如今中原復甦,百姓安居……”

他以掌抚过江南之地,“李相你看。”

“吴会之地经战火蹂躪,千里沃野尽成蒿莱。”

李翊蹙眉沉思:

“陛下之意是?”

“朕欲改封二王於江南。”

刘备指尖重重点在建业与会稽两处。

“朕百年之后,太子坐镇中原,二王开发东南。”

“兄弟三人鼎足而立,共扶汉室——”

“相国以为此策如何?”

烛嗶剥作响。

李翊默然良久,方才开口:

“昔周公辅政,管蔡作乱。”

“汉文帝宽厚,犹有七国之祸。”

“老臣只怕……”

他忽然举盏一饮而尽,嘆道:

“只怕陛下慈父之心,终难料萧墙之变。”

刘备闻言大笑,执壶为老臣续酒:

“李相多虑了!朕这些儿子……朕……”

话至半途,却忽转缄默。

惟见杯中酒液盪出细碎涟漪。

李翊方才举的例子,刘备一直都是知道的。

直到李翊刚刚再次点出,刘备都没太放在心上。

可仔细去想,似乎也能察觉到有一丝不妥。

最终,刘备转移话题,举盏相邀道:

“且饮此杯——”

“明日朝会,还需李相擬旨改封。”

两只酒盏在空中轻触,清越之音绕樑不绝。

窗外忽起秋风,卷著零落桂瓣掠过宫灯。

刘备信步走过紫檀木书架,指尖掠过整齐排列的书脊,忽然驻足笑道:

“朕记得三年前来相府时,尚见竹简与帛书各半。”

“如今满架皆纸册,李相推广造纸之术,当真成效卓著。”

他抽出一本《战国策》轻捻纸页,但见墨跡透纸而不晕,不由頷首:

“民间如今藏书成风,洛阳纸价也降了下来,竟成往事矣。”

李翊执烛近前,昏黄光晕在纸页上盪开涟漪:

“……陛下圣鉴。”

“今各州郡官学皆备纸书,寒门学子购书所费不过昔日十之一二。”

他將烛台置於案上,银须隨著激动的呼吸微微颤动:

“造纸、兴学二事既成,老臣斗胆进言——”

“明年春闈,当开科举试。”

“哦?当真已至时机耶?”

刘备倏然转身,玄色袍袖带起一阵风。

“潁川荀氏、弘农杨氏这些世家……可向来都很反对此事。”

话音未落,李翊已执礼打断:

“世家反弹,无时或已。”

“然陛下新灭东吴,威加海內,正宜借势革新。”

在李翊看来,不论什么时候都会引起这些世家大族的反弹。

只是看我们选择要他们反应激不激烈罢了。

隨著陛下您灭掉吴国,您的声望也来到了新高点。

借著这个机会,推广科举制,再好不过。

李翊自书架上取出一卷名录,呈给刘备。

“各州郡寒门才俊皆已录於此,只待陛下圣裁。”

烛嗶剥炸响,刘备凝视跃动的火苗:

“朕明年便届甲,不知尚有几多春秋。”

他轻抚纸卷嘆道:

“惟愿残年多为百姓办几件实事,庶几於无愧后人。”

说著,

却见李翊默然垂首,不由笑道:

“爱卿昔日常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而今朕尚在勉力,首相岂可先萌退意?”

刘备这是看出李翊对此事兴致不高,才故意出此言敲打。

李翊仰首饮尽杯中残酒,慨嘆道:

“老臣非敢言退,实是年迈神衰。”

“去岁批阅奏章至子时犹可,今至亥时便目眩难支。”

他指向窗外值房:

“治儿等年轻官吏,常彻夜理事而神采不减。”

“这天下终究是属於年轻人的。”

“如果我们这些老傢伙一直不退,年轻人便永远出不了头。”

话未竟,刘备忽问道:

“治儿可承卿之衣钵否?”

“治郎心智已熟,理政有方。”

李翊眼角的皱纹渐渐舒展,“虽不敢言青出於蓝,然守成绰绰有余。”

“前日处置青州漕运纠纷,便曾想出以纸钞兑付漕工的新法。”

“此事处理得当,陛下当时不也称讚了么?”

“善!”

刘备抚掌大笑,“不犯错便是好。”

他执起案上青玉纸镇摩挲,“朕这些日子时常在想。”

“阿斗虽仁厚,终需良臣辅弼。”

“若得治儿这般青年才俊辅佐,当然再好不过。”

“只是……”

语至此处忽顿,惟闻更漏声声入耳。

刘备起身,凝视著李翊的眸子。

“正如朕適才所言,明年朕就到甲之年了。”

“尚有几多春秋,朕心里没底。”

“爱卿口称神劳,但朕观你身轻体健,耳目聪明。”

“呵,至少是要强过朕许多的。”

说到这里,

刘备眉头拧得更重,眉宇间一川不平。

“当年隨朕一起打天下的老臣们,壮志已经被消磨了。”

“他们不想再拼了,只想享受当下。”

“这是人之常情,便是朕也乐听曲设宴,故朕不想苛责他们什么。”

“毕竟前半生为朕付出了许多,这是他们应得的。”

“但是,国家的运转,依然离不开他们。”

“爱卿!”

刘备猛然转向李翊,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

“你……能明白朕的意思吗?”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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