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交州士燮信物,见之如见太守。”
陈应发现兄长將诸事安排得井井有条,才知道他不愧是当了二十多年淮南王的人。
这人脉、这资源確实比自己牛太多。
陈应还要再说,被陈登推至门外:
“记住!我不主动联繫你。”
“你不得擅自与洛阳通音信!”
雪夜中,陈应策马南奔。
不过半盏茶功夫,太史亨率相府卫队叩开陈府大门。
“陈公,”太史亨拱手为礼。
“奉相府令,请贵府陈应过府一敘。”
太史亨乃太史慈之子。
也是朝中子凭父贵的代表,官至越骑校尉。
在相府中统领卫队。
陈登坦然道:
“……太史校尉来迟了。”
“舍弟半月前已往交州公干,怕是赶不上年夜饭了。”
太史亨目光微动,终是躬身道:
“既如此,下官告退。”
待相府人马离去,陈登独立庭中,任雪落满肩头。
老管家上前帮陈登掸雪,低声问:
“家主,二爷此去……”
“祸福难料啊。”
陈登望著南天嘆息,“相府借走私案整顿徐州,下一步怕是就要动兵权了。”
“传话下去,开春后所有陈家子弟收敛行止,莫要撞在刀口上。”
除夕夜的钟声响起,洛阳城中爆竹声声。
掩盖了多少暗流汹涌。
与此同时,相府內亦是张灯结彩。
暖阁內炭火融融,麋贞、袁莹、甄宓、吕玲綺四位夫人正带著子女们布置筵席。
李仪正踮著脚掛红灯笼,李治、李平兄弟帮著摆放餐具。
“父亲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
但见李翊身著常服步入暖阁,眉宇间还带著几分公务劳顿的疲惫。
眾人正要行礼,李翊摆手笑道:
“今日家宴,不必拘礼。”
正要入座,忽见太史亨披雪而来,在廊下欲言又止。
李翊示意近前:
“这里都是吾家人,有事但说无妨。”
太史亨乃低声道:
“稟相爷,末將奉命去捉拿陈应。”
“谁知其已经潜逃去岭南了,是否要派人追拿?”
虽然李翊辞去了首相一职,但他仍保留了相府权力。
所以手下人依然习惯以“相”相称。
匯报完毕,阁內顿时寂静。
李治忍不住插话道:
“父亲,岭南是诸葛孔明故地所在。”
“其今虽然已经离职,但毕竟还有一定影响力。”
“不妨令交州刺史蒋琬出面,將之逮捕。”
言下之意,诸葛亮是李翊的小弟,蒋琬又是诸葛亮的小弟。
小弟的小弟,吩咐其做事也是应该的。
这也是汉末三国常见的套路。
不需要控制住每一个人,只需要控制他们的老大就可以了。
比如许褚。
许褚的部曲都是宗族,特殊的时代產生特殊的血缘纽带。
使得这些宗族子弟只听命於许褚一人。
对此,曹操不需要一个一个收买人心,他只要让许褚保持对自己的忠诚那就足够了。
控住住许褚就等於控住他的小弟。
同理,交州远在岭南。
虽然其名义上需要听洛阳的。
但考虑到地理交通问题,中央对其的控制力其实是非常薄弱的。
你下达吩咐一个命令,岭南不管怎么回应,都可以找一个还说得过去的藉口。
而你中央却又不好查验,来回一趟,费时费力,还费钱。
所以像岭南这种偏远的、特殊的区域,一般都会派品性好值得信任的人去。
能力反而是其次。
如果要看能力的话,那中央直接选士燮就可以了。
因为士燮能力其实是非常强的,把交州治理得很好。
但代价就是交州完全姓士了。
所以诸葛亮再离开交州后,坚持保举蒋琬做交州刺史。
刘备与李翊也都同意了。
以汉朝之地大物博,比蒋琬能力强的人一大把。
但蒋琬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乖”。
歷史上的蒋琬就是一个典型的“乖宝宝”人设。
他不惹事,不生事,坚决拥护前领导诸葛亮的一切政治主张。
虽然这样的人缺乏自我创新,与向上开拓的想法。
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非常的稳。
堪称汉末小曹参。
只有这样的人留在交州,中央才能加强对岭南的控制力。
否则,岭南很容易独立出去,或者像士燮交州那样名存实亡。
所以,李治认为陈应虽然逃去了岭南,但目前朝廷对岭南控制力还比较强。
依然可以將之逮捕。
对此,李翊却持不同的意见。
“不必了。”
李翊拈起一枚蜜饯,“陈元龙既安排族弟去岭南,自有他的体面。”
“我等又何必赶尽杀绝?”
“做人留一线,凡事好见面。”
李平蹙眉:
“可徐州贪腐之事……?”
“世道本就如此。”
李翊轻嘆一声,“永远如此。”
“你等记住,可怀正义之心存於世。”
“但若执著绝对正义,便是痴人了。”
他环视子女们,“在这政治染缸里,有时你不得不说不愿说的话,做不愿做的事。”
“否则你既保不住自己,也保护不了別人。”
李治若有所悟:
“父亲是说,辽东走私案另有所图?”
李翊頷首:
“且等姜伯约回报。”
忽对太史亨笑道:
“汝便留下一起用膳吧,添双筷子的事。”
麋贞忙令侍女添座布筷。
太史亨推辞不过,只得侧身坐下。
李翊亲自为他盛了碗热腾腾的羊肉羹,李平则为其布菜劝酒。
……
七日后,
洛阳城积雪未消。
姜伯约押解著许耽、章誑等三十余名犯官抵达相府时。
李翊正在庭院中教幼子李泰堆雪人。
“相爷,”姜维风尘僕僕,“人犯俱已带到。”
李翊拍拍手上积雪,看了眼镣銬加身的许耽:
“……带去廷尉府。”
“告诉陈长文,三日內我要见到供状。”
廷尉大牢阴冷潮湿。
陈群望著卷宗眉头紧锁,忽闻狱卒惊呼:
“许耽撞墙了!”
待救醒时,许耽惨笑道:
“陈廷尉,给个痛快吧。”
陈群屏退左右,低声道:
“你若如实招供,或可保全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