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耽目光闪烁:
“我要见李相。”
翌日,相府书房。
许耽跪地泣诉:
“罪臣愿招,但求相爷保全犬子。”
说著从衣襟夹层取出一本绢册:
“此乃歷年往来明细。”
终於,许耽还是心思了。
为了保全自己与家人,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徐州那帮同伙全出卖了吧!
他早就提前预备了这些卷册,就等哪天东窗事发时,主动上交立功。
至少这样,自己还能够减刑减减刑。
李翊翻阅片刻,面色渐沉:
“来人,请陈廷尉。”
当陈群看到绢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单后,竟险些失手打翻茶盏:
“这……这牵扯太广!”
“若公开审理,只怕朝堂震动!”
李翊冷声道:
“长文是要包庇同僚乎?”
“非也!
”陈群急道,“只是此事滋事体大。”
“光是军中將领就涉及二十七人,州郡官员近百。”
“若一网打尽,边关防务如何维持?”
李翊走到窗前,望著庭中刚堆好的雪人。
“……长文可知,为何雪人立在院中三日不化?”
不待回答,自答道:
“因其內核早已冻透。”
“这朝廷,也该好好冻一冻了。”
陈群还待拒绝,不想执行李翊公开审理的要求。
但李翊直接以相府名义,向陈群施压。
陈群迫於压力,只得同意这次走私案公开审理。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廷尉府堂却肃杀如严冬。
洛阳百姓聚在府外,听衙役高声唱名:
“带犯官许耽、章誑!”
公堂之上,陈群一拍惊堂木。
“尔等私通鲜卑、走私军供,从实招来!”
许耽昂首道:
“罪臣招认。”
“然有一言,廷尉可敢记录?”
“讲!”
“太仓令刘岱,去年收我黄金二百两,许鲜卑马匹过关。”
“驍骑校尉王瓚,索贿千贯,私放盐铁出境。”
“还有……”
许耽每说一个名字,堂外便是一片譁然。
章誑突然大笑:
“许兄漏了最大的!”
“还有并州刺史梁贯,三年来共分润赃款两百万钱!”
旁听席上顿时骚动。
突然一个苍老声音响起:
“满口胡言!”
只见梁贯排眾而出,朝陈群拱手:
“廷尉明鑑,此等逆贼分明是挟私报復!”
就在前不久,梁贯便收到了洛阳朝廷的传唤。
他心中已扬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只是没想到,徐州人这么不讲义气。
这么快就把他给出卖了。
许耽冷笑道:
“梁使君可记得去岁中秋?”
“你我在晋阳酒楼密会,你亲口说『鲜卑人的钱不赚白不赚』!”
说著,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
“此乃你亲笔手书!”
梁贯面色骤变,竟伸手欲夺书,被衙役拦住。
陈群颤抖著展开信笺,越看越是心惊:
“这……这……”
此时堂外忽然传来清朗声音:
“陈廷尉何不继续审?”
但见李翊紫袍玉带,缓步走入公堂。
满堂官吏尽皆失色。
“相爷!”
梁贯扑跪在地,“下官一时糊涂啊!”
一见著李翊亲至,梁贯顿时放弃了继续挣扎的机会。
选择了坦白从宽。
他知道在李翊面前,撒谎是最徒劳的把戏。
李翊却不看他,只对陈群道:
“长文,继续。”
“……喏。”
陈群深吸一口气,继续审理辽东走私案。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场小小的走私,竟然顺藤摸瓜。
牵扯出这么多涉事人员出来!
看来这將会是章武十一年最大的一件政治事件了。
整整三日,廷尉府堂成了大汉朝最炙手的戏台。
每日都有新的官员被供出,每日都有认罪书递上。
到得最后,连记录案卷的书记官都手腕肿痛。
未央宫內,暖炉生香。
刘备披著狐裘,翻阅廷尉府呈上的辽东案卷宗,越看越是心惊。
笔毫在名单上微微颤抖,墨点滴落绢帛,晕开一片。
“子玉此事……办的未免太过。”
刘备放下卷宗,对侍立一旁的小黄门嘆道。
“许多官员也是受到牵连进去的,竟也要连坐流放?”
“处理得未免太狠辣了些。”
小黄门尚未答话,忽见一名侍从慌张入报。
“陛下!宫门外跪了许多大臣,正在外边儿痛哭!”
刘备疾步出殿,但见丹墀下黑压压跪著一片朱紫公卿。
麋芳以头抢地,泣声道:
“臣管束不严,愿为属下请罪!”
身后杨仪、羊衜、曹豹、刘琰等俱是涕泗横流,哀声震天。
刘备扶起麋芳等眾:
“诸卿且起,朕自有处置。”
这便是刘备所担心的。
李翊顺藤摸瓜,一下子拉出这么多官员出来。
很多官员的涉事其实情形其实並不严重,但李翊却选择严肃处理。
或者说扩大化处理。
这就会导致朝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刘备不得不亲自出面將眾官员一一安抚,稳定朝中人心。
是夜,相府书房炭火噼啪。
刘备单独找到李翊,凝视他的双眸,沉声说道:
“辽东一案,牵扯太广。”
“一下罢黜近三百命官员,各州郡政务岂不瘫痪?”
李翊从容斟茶:
“陛下可知关中战后,有多少功臣良將亟待安置?”
“此番正可藉机换血。”
“譬如魏延、关兴、郭淮等,皆可外放歷练。”
李翊通过辽东大案,严肃扩大化处理,目的有两个。
一是洗盘,全面收回地方兵权。
二是消化吸收关中战事结束后出来的新贵。
这批新贵,可以洗掉一些功勋老臣,给军队换一换新鲜血液。
“……若新官亦贪呢?”刘备问。
“经此雷霆,必生震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