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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翊目光灼灼,“譬如治病,痈疽不除,终將溃体。”

“今日之痛,只为来日安康。”

虽然李翊也不能保证新上任的官员,就一定清正廉洁。

但至少通过此案的敲打,还是能够起到限制作用。

毕竟这世上,没人敢保证说他能够做到让每一个官员都不贪不腐。

刘备默然良久,终是嘆息:

“反正事情已经闹大了,便是想收场也不好收。”

“既如此……便依卿言。”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翌日,首相府中。

陈登看著廷尉府送来的名单,苦笑道:

“子玉这是要老夫同时得罪天下世家与地方军官啊。”

他指著几个名字:

“老夫当首相也就一年……你这是要把各州大族都开罪一遍?”

李翊奉上一盏新茶,微笑道:

“……若非元龙兄坐镇,翊岂敢行此大事?”

“为社稷计,只好委屈兄长了。”

陈登嘆气道:

“你可知这些世族盘根错节?”

“今日罢黜的官员里,有七人是皇后族亲,三人是王氏本家。”

“正因如此,才更要办。”

李翊正色道,“否则他日史笔如铁,当记我辈纵容裙带之罪。”

陈登又是一声嘆,伸了个老腰:

“也不知老夫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该是我欠你的。”

李翊弯唇笑道:

“好了,陈相就下令吧。”

“没有你首相的手諭,这些官员还没办法查办哩。”

陈登苦笑一声,他知道李翊也留情了。

没有追究陈氏族人的责任。

而代价就是要他这个首相,来贯彻查办那帮涉事官员。

这种得罪人的事儿,又落到他陈登头上了。

陈登已经能够预料到,后世自己的史书评价肯定不会好了。

因为那帮士大夫一定会狠狠的批判自己。

但现在,还是著眼於当下吧。

陈登执笔,没有多少犹豫,便在逮捕令上签了字。

……

正月十八,廷尉府朱漆大门轰然洞开。

緹骑四出,马蹄声踏碎洛阳晨雾。

百姓们尚在梦中,忽闻街巷间响起急促叩门声。

“开门!廷尉府拿人!”

西市绸缎商刘掌柜刚卸下门板,便见对门太仓令府邸被官兵围住。

刘太仓穿著寢衣被拖出大门,髮髻散乱,嘶声喊道:

“我乃朝廷命官!尔等安敢无礼!”

緹骑校尉冷麵出示令牌:

“奉首相府令,刘岱贪墨军粮,即刻收押!”

说罢,將一纸公文掷於阶前。

围观百姓譁然——

那刘太仓平日最是道貌岸然,常在西市施粥济贫。

如今一夜之间,便瞬间在高山上摔下来,落得如此下场。

果然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看来当官儿也没有想像的那么好,说倒下就倒下。

与此同时,城南驍骑营忽起骚动。

校场点兵时分,监御史当眾宣读敕令:

“驍骑校尉王瓚,私放盐铁出境,著即革职!”

將士们目瞪口呆地看著主帅被去甲卸剑。

老卒喃喃道:

“王將军昨日还说要带咱们去打鲜卑……怎么今天就……?”

最轰动的是并州刺史梁贯的被捕。

这也是此次洗盘中,官位最大的官员之一。

几乎是地方一把手了。

由已经从前线返回洛阳的车骑將军张郃,亲自率兵出面逮捕。

士兵们很快便包围了刺史府。

梁贯自知大势已去,竟持剑拒捕,立於阶前厉喝:

“我乃朝廷上品大员!岂容尔等羞辱!”

面对这种情况,官兵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梁贯拒捕,而官兵们又不能伤他性命。

便有人將此事报给上面。

直到李翊紫袍金带现身,梁贯见此,才颓然弃剑,跪地嘆息:

“相爷……何至如此?”

李翊漠然道:

“使君可记得三年前并州雪灾?”

“你剋扣賑灾粮款时,可想过今日?”

说罢挥手:“带走!”

洛阳百姓如观大戏,茶肆酒坊连日爆满。

说书人连夜编出《李公审贪官》的话本,场场满座。

有老儒生嘆息:

“这般编排朝廷命官,朝廷的体统何在?”

话音方落,当即被贩夫驳斥:

“贪官就该杀!李相爷这事儿办得敞亮,办得好!”

二月二龙抬头,菜市口搭起高台。

许耽、章誑等首犯跪伏台上,刽子手鬼头刀寒光闪闪。

二人由於检举有功,只落得个弃市杀头的刑法。

因为汉朝贪污罪是很重的。

尤其是军队贪污,汉朝官方对军队內部的贪腐处置相当严格。

按史书记载,只要超过一定份额,就直接处以“弃市”。

也就是死刑。

再严重一点就是连坐家属。

之所以有这么严重的刑法,很大程度是受永初羌乱与永和羌乱的影响。

这一时期,汉朝军队內部贪腐极为严重。

军官们层层剋扣,贪污军餉,然后倒卖衣服、弓箭、粮食,以此来牟取暴利。

导致东汉政府財政亏空。

对羌战事,也成了东汉政府一块永远无法癒合的流血伤口。

至於许耽、章誑因检举有功,故不连坐家属。

监斩官念罪状时,台下百姓纷纷掷出烂菜臭蛋。

忽见一老嫗颤巍巍爬上台,指著章誑哭骂:

“我儿在辽东战死!你们却把刀剑卖给鲜卑人!”

说罢,竟哭得昏厥过去。

人群顿时沸腾,若非官兵阻拦,犯官险些被当场撕碎。

血光溅起时,有小儿蒙住眼睛,却被父亲拉开:

“看清楚!这就是贪官的下场!”

与此同时,三百余辆囚车络绎出城。

流放犯披枷带锁,在百姓唾骂声中蹣跚前行。

有犯官族亲沿途打点解差,却被冷拒:

“李相爷有令,谁敢受贿同罪!”

暮色中,李翊独立北邙山巔,俯瞰洛阳万家灯火。

姜维悄立身后:

“相爷,今日共处斩三十七人,流放二百九十人。”

“……知道了。”

李翊平静地说道。

“相爷,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姜维侍立在身侧,小心翼翼地问。

李翊背著手,目光冷峻:

“……是时候军改了。”

“趁著这次,各地军官落马。”

山下忽然升起万千天灯,百姓在为肃贪行动祈福。

灯火映照中,李翊轻声道:

“但愿后人记得,我们曾努力让这个帝国变得更好。”

夜风捲起血腥味,与长安城的元宵香气混在一处,飘向歷史的深处。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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