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瑶抬起泪眼,“妾虽女流,却也隨父亲学过经史。”
“昔日汉高祖取诸侯子为郎官,名为恩宠,实为挟制。”
“这等手段,妾岂会不知?”
她紧紧抱住幼子,伸手轻抚幼子面颊。
美眸含泪,泣不成声。
“一旦曦儿入京,那些太子党必不会放他归来。”
“届时我们母子相隔千里,与永诀何异?”
刘理默然无语,见爱妻如此悲痛,一时语塞。
只能轻抚妻子颤抖的肩背。
陈泰与诸葛恪相视嘆息,俱各垂首。
殿中眾臣皆是垂首嘆息,不敢直视这骨肉分离之痛。
良久,刘理方道:
“诸位可有良策?”
厅中一片沉寂。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无话可说。
陈泰沉吟半晌,忽道:
“殿下可记得汉文帝故事?”
刘理一怔:
“卿是说……文帝在代国隱忍十余载之事?”
“正是。”
陈泰声音压得更低,“昔文帝在代国,如履薄冰,终登大位。”
“今殿下虽需暂忍割爱之痛,然来日方长……”
诸葛恪也劝道:
“世子入京,虽为人质,亦可视为天恩。”
“殿下若能隱忍待时,未必没有转机。”
刘理长嘆一声,挥手令眾人退下。
待殿门紧闭,他方將妻儿拥入怀中。
“瑶儿,我知你心如刀割。”
“然陈泰所言不虚,今日之忍,或为来日之福。”
陈瑶泪如雨下,倚在丈夫肩头:
“妾常闻『最是无情帝王家』,今日方知字字血泪。”
“难道我们安守越地,作个太平藩王也不可得吗?”
刘理轻拍幼子背脊,苦笑道:
“这世间之事,岂能尽如人意?”
“昔年父皇织席贩履之时,又何曾想过有今日?”
“既然身在帝王家,便难逃这些算计。”
他拭去妻子泪水,郑重道:
“但孤向你立誓,终有一日,必接曦儿归来。”
“届时我们一家团聚,再不分离。”
陈瑶仰面凝视丈夫,见他眼中虽含痛楚,却透著坚定。
她知道,丈夫已然做出决断。
“殿下……”
陈瑶最终哽咽道,將脸埋入丈夫怀中。
“妾……明白了。”
“为了大局,妾……愿意。”
刘理紧紧抱住妻儿,声音微颤:
“多谢你,瑶儿。”
“他日若得志,必不负今日之苦。”
窗外月色淒清,映照著这对被迫分离的皇室夫妻。
次日清晨,越王府发出回奏:
“臣理谨奉詔,即日遣世子曦入京覲见。”
“唯乞陛下怜其年幼,善加照拂。”
车队启程时,
陈瑶立於城头,望著远去的马车,泪湿罗裳。
刘理握紧她的手,目光坚定地望向北方。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必须更加谨慎地走好每一步棋。
……
渭水北岸,
魏军大营连绵十里,旌旗蔽空。
中军大帐內,司马懿正与诸將议事,忽闻帐外马蹄声急。
“报——!”
探马滚鞍下马,“丞相,细作来报。”
“诸葛亮近日在郿坞屯田,营寨坚固,似有久驻之意。”
司马懿頷首,眉头皱起,挥手令探马退下。
他踱至沙盘前,凝视著五丈原的地形,眉头紧锁。
“父亲,”
司马昭近前低声道,“诸葛亮此举,分明是要与我军长期对峙。”
“我军在此屯田,虽能解决粮草问题。”
“可诸葛亮久驻在此,恐生变故。”
司马懿不语,手指轻轻敲击著沙盘边缘。
良久,他忽然抬头:
“传贾逵来见。”
片刻后,谋士贾逵匆匆入帐。
司马懿屏退左右,只留二子在侧。
“梁道,鲜卑軻比能近来动向如何?”
贾逵稟道:“
自田豫助步度根夺其草场后,軻比能一直怀恨在心。”
“去岁寒冬,鲜卑部落损失惨重,今春正需补充物资。”
司马懿眼中精光一闪:
“此天赐良机也。”
“吾欲联结軻比能,南北夹击齐国。”
“你以为如何?”
贾逵沉吟道:
“軻比能狼子野心,恐难驾驭。”
“若其趁机坐大,恐成后患。”
“哈哈哈!”
司马懿大笑,“吾岂不知驱狼吞虎之理?今鲜卑缺粮少械,正可利而用之。”
“待破齐之后,再图鲜卑不迟。”
由於吴国被灭,司马懿实在在中土找不到第二个盟友了。
只能是把目光放在这位继冒顿单于后的又一位草原霸主之上。
远交近攻,这是魏国的唯一出路。
顺带一提个冷知识,
歷史上的诸葛亮,其实也联络了軻比能南北夹击魏国。
只不过軻比能很快被牵招击败,退回了漠南,不能配合孔明的军事动向了。
司马懿当下密令给贾逵:
“选能言善辩之士,携重礼往鲜卑。”
“告诉軻比能:若肯出兵,魏国愿供粮草器械,共分汉土。”
“尤其要提田豫助步度根之事,激其復仇之心。”
三日后,魏使秘密抵达鲜卑王庭。
軻比能正与各部首领议事,闻魏使至,立即召见。
帐中牛油火炬噼啪作响,魏使躬身献上礼单:
“黄金千两,锦缎百匹,聊表我家丞相敬意。”
軻比能扫了一眼礼单,冷笑道:
“司马懿这是要收买本王?”
“岂敢!”
魏使从容道,“丞相素知大王雄才大略,只因田豫助步度根,致使大王失了肥美草场。”
“今汉室內乱,刘备病重,正是报仇良机。”
提到田豫,軻比能果然怒目圆睁:
“田豫老贼!本王誓报此仇!”
魏使趁热打铁:
“丞相愿供粮草十万石,铁器五千斤,助大王出兵。”
“待破汉之后,并州以北尽归大王。”
帐中各部首领闻言,纷纷心动。
大都尉慕容铁勒道:
“大王,今春部落缺粮。”
“若能得魏国援助,实乃天赐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