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登似有所觉,紧握李翊之手:
“无论如何……请保小女平安……”
李翊终是点头:
“元龙兄放心,自今日起,陈瑶便如我亲生。”
“我待之,会视如己出。”
“只要我在世一日,必保她平安。”
陈登面露欣慰之色,气息渐弱:
“如此……我虽死无憾矣。”
李翊为陈登盖好锦被,轻声道:
“元龙兄好生安歇。”
出得门来,大雪纷飞。
李翊仰望灰蒙蒙的天空,想起当年与陈登共事时的点点滴滴。
如今老友即将离世,朝堂格局必将再生变故。
他握紧手中药瓶,只觉得重如千钧。
……
关中长安,都督府内烛火通明。
诸葛亮将刚刚写好的奏表封缄,唤来亲信费祎。
“文伟,此表关系重大,需亲自送往洛阳,面呈太子。”
诸葛亮神色凝重,“朝中近日动向诡异,汝至洛阳,需暗中探查局势。”
费祎领命而去后,诸葛亮独坐案前,眉宇深锁。
这已是月内第三次上表请伐魏国,前两次皆如石沉大海。
此番奏表中,他详陈司马懿新丧、魏国内乱之机。
若再错过,恐悔之晚矣。
半月后,费祎快马返回,面带忧色:
“都督,朝中果然有变!”
“陛下病重卧床,陈相月前也已病倒,如今全由太子监国。”
“华歆、王朗、羊衜、刘琰等人频频入宫,似在密议要事。”
诸葛亮羽扇微顿,沉声道:
“果然如此……太子年幼,朝中功勋老臣极多。”
“也就不奇怪朝廷为何会三番五次驳回我的伐魏亲请表了。”
朝廷局势紊乱,自然无暇顾及伐魏之事。
于是,诸葛亮即刻召来陆逊商议。
时已深夜,
陆逊匆匆而至,见诸葛亮独坐厅中,面前摊开洛阳地图。
“伯言请看,”
诸葛亮指图道,“陛下与陈相同时病重,太子监国。”
“此乃朝局紊乱之时,亮欲请伯言回洛阳一趟。”
陆逊蹙眉:
“逊受命镇守关中,无诏岂可擅离?”
诸葛亮取出一封文书:
“亮已拟好奏表,请调伯言回京述职。”
“此番回去,需联络李相、士元等老臣,稳住朝局。”
陆逊沉吟片刻:
“都督所虑极是。”
“然若逊离去,关中防务……”
“亮自有安排。”
诸葛亮叹道,“伐魏之机稍纵即逝,然若朝中生变,纵得关中亦无益。”
次日,陆逊携文书启程。
临行前,诸葛亮密嘱:
“若见李相,可直言关中军情紧急。”、
“伐魏之机,稍纵即逝。”
“需朝廷早定大计。”
与此同时,
洛阳相府内,李翊正批阅各地奏章。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日渐憔悴的面容。
“相爷,已过三更,该歇息了。”
老仆轻声提醒。
李翊揉揉额角:“还有几份军报,看完便歇。”
正此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陈府管家踉跄而入,伏地痛哭:
“相爷!我家主公……于三更时分……薨了!”
李翊手中朱笔坠地,溅起点点墨痕。
他怔怔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良久方长叹一声:
“元龙……去矣……。”
他起身至窗前,忆起昨日还与陈登商议伐魏之具体事宜。
不想今夜已成永诀。
“备车,去陈府。”
李翊沉声吩咐,又对侍卫道,“速报东宫,但切记莫惊动陛下。”
陈府内外已挂起白幡,哀声不绝。
李翊步入灵堂,见陈登安详卧于棺中,仿佛沉睡。
陈夫人泣不成声,递上一封遗书:
“此乃夫君临终前所书,嘱妾身交与相爷。”
李翊展信观之,正是陈登笔迹,其书略曰:
“遗书致李翊贤弟”
“翊弟如晤:”
“登白首顿首,知天命已至矣。”
“烛影摇窗,药炉烟冷。”
“半生戎马倏忽如昨,独忆与兄徐州击鲙之时,广陵观潮之夜,淮南并辔之秋,今竟成隔世之谈。”
“悲夫!铜雀台畔骨未寒,邙山陵下土已新。”
“惟以残躯作书,托肺腑于知己。”
“忆昔建安年时,兄持节督河北,登初谒于淮水之滨。”
“霜刃剖银鲂,青瓷泻绿醅,弟笑指天边月。”
“他日功成,当与兄共醉昆仑巅。”
“其后广陵海寇猖獗,贤弟率楼船破浪,登执桴鼓助阵。”
“箭雨穿帆时,贤弟以盾蔽登,血染征袍犹朗笑。”
“此情此景,历历如丹青染素,岂敢或忘?”
“然死生有命,登今病骨支离,所念者惟三事,愿弟垂听。”
“一者,小女阿瑶,性颇肖其母,柔质而刚肠。”
“昔蒙圣恩赐婚越王,本为宗室之好。”
“然东宫与越王嫌隙日深,若他日萧墙祸起。”
“望兄念徐州鱼脍之约、广陵同袍之谊,必使阿瑶得全首领。”
“登在九泉,当结草以报。”
“二者,甘宁甘兴霸,巴蜀豪杰也。”
“其人生长岷峨,熟谙蜀道险隘,水战陆攻皆称骁勇。”
“昔平江东时,曾以百骑劫吴营,真万人敌。”
“然性如烈火,易折难弯。”
“愿兄弟宽其狷介,用其长才。”
“伐蜀之役,此人可当先锋。”
“三者,今魏主曹叡年幼易欺,司马懿既故,又内有权阉掣肘,外无良将支撑。”
“蜀魏虽据险要,实如瓮中之鳖。”
“贤弟总揽枢机,当劝陛下速整貔貅。”
“北可遣并州铁骑出潼关,南宜命荆州水师扼襄樊。”
“待甘宁凿穿剑阁之日,即是我朝一统之时——”
“此登未竟之志,尽付兄弟手矣!
“临楮哽咽,忽见案头素帛犹存去岁重阳诗稿,兄墨迹遒劲如龙。”
“四海干戈未肯休,与君同看白山头。”
“今登先赴白山,惟愿弟善自珍摄。”
“他日太庙献俘,莫忘以江南春酒酹登墓前。”
“残星入户,更漏将尽。”
“从此幽明永隔,惟愿来世再续淮南纵马之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