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因蜀锦滞销,霜断绝。”
“魏室府库空虚,月前已将此寨守军尽数撤去。”
姜维闻言,抚掌长叹:
“果如丞相所料!”
他转身对众将道:
“昔年丞相在交州,便知魏人嗜甜如命。”
“故在与魏交恶,并执掌内阁之后,便特命断绝甘蔗等原料供应。”
“使得蜀地坊尽毁,蜀锦滞销。”
“如今看来,此计已成矣!”
夜幕渐垂,汉军都在空寨中暂歇。
姜维独坐残垣,望着篝火出神。
五年初至陇西的秋夜恍如昨日,丞相嘱托犹在耳畔:
“伯约,经济之道,亦可制敌.”
当年,李翊把这句话教给了诸葛亮。
如今诸葛亮也同样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交给了姜维。
“将军何故叹息?”
廖化不知何时来到身后。
姜维拾起一根枯枝,拨弄着篝火:
“我在想,丞相以霜为刃,竟比十万精兵还要锋利。”
“你看这险隘,昔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如今却因区区霜之故,任我大军通行。”
廖化沉吟道:
“……确是如此。”
“末将听闻,魏国贵族嗜甜成癖,霜断供后,黑市价格暴涨百倍。”
“更有甚者,为求一勺霜,愿以良马相换。”
“不仅如此。”
李严之子李丰也在旁侧接话道。
“魏国为解荒,强征民田改种甘蔗,致使粮价飞涨。”
“如今蜀地饥民遍野,此消彼长,实乃天赐良机。”
姜维蓦然起身,目光如炬:
“传令全军,即刻开拔。”
“前方江油城粮草充足,若能取下此城,则统一大业可期!”
他环视众将,声若洪钟:
“此番进军,有进无退。”
“前进可生,后退必死!”
二千将士齐声应和,声震山谷:
“愿随将军死战!”
夜色如墨,汉军举着火把在崎岖山道上疾行。
每一个士兵脸上都写满决绝,他们知道,这可能是此生最后一战。
与此同时,
百里之外的江油城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城守马邈刚刚结束操练,卸下铠甲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亲兵连忙往火盆里添炭,小心翼翼道:
“将军,近日城中流言四起,都说汉军就要打过来了.”
“休得胡言!”
马邈呵斥道,“有邓艾将军坐镇剑阁,诸葛亮纵有通天之能,也飞不过这蜀中天险。”
话虽如此,他的手却不自觉抖了抖。
回到府邸,其妻李氏早已备好酒菜。
见丈夫眉头紧锁,李氏轻声道:
“妾身听闻边情紧急,将军今日操练至晚,可是有变?”
马邈仰头饮尽杯中酒,哂笑道:
“妇人何必过问军务?大事自有邓士载决断。”
李氏正色道:
“……将军此言差矣。”
“您既为江油守将,守土有责。”
“妾身近日在城中走动,见民生凋敝,军心涣散,实在忧心忡忡。”
“你懂什么!”
马邈猛地掷杯于地,“朝中黄皓专权,克扣军饷。”
“城中壮丁十不存一,老弱妇孺啼饥号寒。”
“这样的朝廷,值得效死么?”
李氏站起身,纤指直指丈夫面门:
“将军受国厚禄,当以死报之。”
“岂可未战先言降?此诚枉为大丈夫。”
马邈恼羞成怒,一把推开妻子:
“你终日深居宅院,可知城外已是饿殍遍野?”
“可知守军三月未发饷银?可知”
他忽然哽咽,“可知我大魏气数将尽?”
“啪”的一声脆响,李氏竟抬手给了丈夫一记耳光:
“马氏祖宗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她泪水涟涟,“妾身虽为女流,也知忠义二字。”
“若将军执意降敌,妾唯有一死明志!”
正当夫妻争执时,城外突然火光冲天,战鼓如雷。
“报——汉!齐军已到城下!”
马邈脸色煞白,踉跄退后两步。
李氏却镇定自若,整了整衣冠:
“将军若还念及夫妻之情,就请赐妾身一柄长剑。”
“妾宁可战死,绝不苟活!”
此刻的江油城外,姜维正在观察城防。
但见城墙多处破损,守军稀疏,不禁叹道:
“若在往日,此城非十万精兵不能下。”
“如今观之,二千疲卒足矣。”
廖化低声道:
“……将军不可轻敌。”
“马邈虽庸,毕竟据城而守。”
“不然。”
姜维目光如炬,“你可见城头旌旗不整?守军步履蹒跚?”
“此城人心已散,取之易如反掌。”
果然,
不过半个时辰,城门突然洞开。
几个老者颤巍巍走出,跪地请降:
“将军明鉴,马邈已自缚于府中。
“城中军民不愿再战,恳请将军怜惜百姓!”
姜维催马入城,但见街道萧条,百姓面有菜色。
来到府衙时,见马邈自缚跪地,其妻李氏则持剑立于阶前。
“夫人这是何意?”
姜维下马问道。
李氏昂首答曰:
“妾虽女流,亦知忠义。”
“今既不能劝夫死节,唯求将军赐死!”
姜维肃然起敬,深施一礼:
“夫人忠义,天地可鉴。”
“然今天下纷争,百姓困苦。”
“维此番东来,非为屠戮,实欲解民倒悬。”
他转身对马邈道:
“马将军若肯助我安抚百姓,可保全家性命。”
马邈连连叩首:
“罪将愿降!愿降!”
是夜,江油城头变换旌旗。
姜维坐在府衙中,听着各营禀报缴获粮草数目,眉头却越皱越紧。
“将军,城中存粮仅够我军十日之用。”
廖化忧心忡忡。
刘永更是满脸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