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华佗:陛下恐难撑过今年冬天,李相爷需早做打算
洛阳的冬日,天色总是阴沉得早。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宫阙的飞檐。
寒风掠过空旷的广场,卷起几片枯叶。
更添几分肃杀与寂寥。
李翊并未乘坐他那显赫的驷马安车。
只着一袭深色常服,披着厚重的裘氅。
在数名便装侍卫的跟随下,步履沉稳地走向皇宫深处。
他的眉头微锁,目光比这天气更为沉郁。
怀中揣着的,是陆逊详细记录的、关于京城权贵奢靡之风的调查报告。
其内容触目惊心。
行至皇帝寝宫之外,当值的小黄门岑昏早已候在门廊下。
见李翊到来,脸上立刻堆起谄媚而又带着几分惶恐的笑容。
快步迎上,躬身细语道:
「奴婢参见李相爷!相爷万福金安!」
「只是……只是陛下今日龙体仍觉沉重,精神不济。」
「方才服了药睡下,实在不便见客。」
「相爷您看……是否改日再来?」
「奴婢定当……」
李翊停下脚步,目光如古井无波。
只是淡淡地扫了岑昏一眼,那目光并不如何锐利。
却仿佛带着千钧重压,让岑昏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老夫有要事,需即刻面见陛下。」
李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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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速去通传。」
岑昏只觉得那目光如同实质,压得他肝胆俱颤。
几乎要瘫软在地,哪里还敢再有半分推诿?
连忙颤声应道:
「是……是是是!奴婢这就去!」
「这就去通传!相爷稍候!稍候!」
说罢,连滚爬爬地转身。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入了寝殿之内。
寝殿内,药香浓郁,几乎化不开。
刘备半倚在龙榻之上,面色蜡黄,眼窝深陷。
曾经叱咤风云的雄主,如今已被病魔折磨得形销骨立。
他听着岑昏结结巴巴的禀报,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声音虚弱而沙哑:
「李相……他已半隐于朝。」
「若非关乎国本之紧急要事,绝不会此时来扰朕清静……」
「让他进来吧。」
「诺……诺!」
岑昏如蒙大赦,连忙退出去请李翊。
李翊步入寝殿,步履无声。
他来到榻前,看着刘备那衰败的容颜,心中不由一酸。
先行礼,然后轻声问道:
「陛下……今日圣体,可觉安好些了?」
刘备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摇了摇头,声音断断续续:
「好?呵……躺在……这榻上。」
「大半年……动弹不得。」
「如同……朽木……朕已感觉……生命……如同沙漏。」
「一点点……在流逝……恐怕……」
「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话语中的悲凉与无力,让李翊陷入了沉默。
殿内只剩下刘备粗重的呼吸声和炭盆中偶尔爆起的噼啪轻响。
一种英雄末路的悲怆,弥漫在空气中。
良久,
刘备才再次开口,气息微弱:
「李相……此来……究竟何事?」
李翊收敛心神,知道此刻不是伤感之时。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那份奏报。
却并未直接呈上,而是沉声禀奏道:
「陛下,臣近日微服,察访京中情状。」
「见……见诸多公卿权贵,及其子弟,沉湎于奢侈享乐。」
「铺张浪费之风,日甚一日。」
「其居所僭越,车服逾制。」
「宴饮无度,竞相攀比。」
「所耗资财,触目惊心!」
他详细描述了袁胤府中引水行船、刘琰家宴席穷极山海。
以及诸多权贵夜夜笙歌、通宵达旦的景象。
最后总结道:
「陛下,我朝如今,虽海内一统,国力蒸蒸日上。」
「然此等奢靡之风,若任其蔓延,危害极大!」
「其一,权贵子弟,生于安乐,长于富贵。」
「未经历练,却已堕落至此。」
「贪图享乐,不思进取,他日如何能成为国家栋梁?」
「此乃自毁根基,遗留后患无穷!」
「其二,京都之地,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贫富悬殊,已如天渊。」
「自古『不患寡而患不均』,臣恐长此以往,民怨暗生。」
「届时社会矛盾激化,将动摇国本,危及社稷啊!」
「此风若不狠刹,恐酿成大患!」
刘备静静地听着,眼神时而涣散,时而凝聚。
显然是在努力集中精神。
待李翊说完,
他沉默了许久,才疲惫地闭上眼,喃喃道:
「李相……所言……朕……何尝不知?」
「然……朕如今……头脑昏沉.」
「一日之中……清醒之时,不过……两个时辰……」
「浑身乏力,手不能持物,足不能下地……」
「整顿吏治,遏制奢风……」
「此等需要……雷厉风行、耗费心力之事……」
「朕……实在……是有心而无力了……」
他喘了几口气,努力擡起手,轻轻挥了挥。
「李相……若觉此事……关乎国运……」
「便……便放手去做吧……朕……信你……」
「准汝……全权处置……」
得到这句近乎托付的授权,李翊心中并无喜悦,只有更深的沉重。
他深知,刘备的身体状况,恐怕比想像的还要更糟。
他躬身道:
「老臣……领旨。」
「陛下安心静养,保重龙体为要。」
说罢,缓缓退出了寝殿。
离开皇宫,李翊并未回府。
而是立刻命亲随:
「速去太医署,请华佗元化先生过府一叙,要快!」
不多时,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华佗便来到了偏殿。
李翊屏退左右,直接问道:
「元化先生,此处并无外人。」
「汝需与老夫说实话,陛下之龙体……」
「究竟……有无康复之可能?」
华佗闻言,长叹一声,脸上露出医者面对不治之症时的无奈与凝重:
「相爷垂询,佗不敢隐瞒。」
「陛下年逾古稀,本是气血渐衰之龄。」
「加之早年征战四方,风餐露宿。」
「体内暗伤积累,早已埋下病根。」
「如今年迈,气血衰竭,五脏功能皆已大不如前。」
「尤其……尤其前番因吴王之事,陛下急怒攻心,吐血伤身。」
「致使肝气郁结,气血运行更为不畅……」
「此乃沉疴痼疾,非寻常药石所能速效也。」
李翊目光锐利,追问道:
「如此说来,便是毫无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
华佗沉吟片刻,方谨慎言道:
「若……若想为陛下延寿,或有一法。」
「然……难于登天。」
「讲!」
「唯有……让陛下彻底舍弃这万千烦恼,忘却国事家事。」
「效仿古人,寻一清静之地。」
「寄情山水,寻仙问道。」
「使心神彻底放松,无拘无束,或可……延缓生机流逝。」
「此乃从心神调理入手,使身心得以释放,或有一线生机。」
华佗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自己也觉得此法渺茫。
「荒谬!」
李翊断然打断,眉头紧锁。
「此绝无可能!」
「帝国正值新旧交替之关键时节,岂能无陛下坐镇?」
「且不论陛下有无此决心舍弃一生心血开创之基业,即便有——」
「天子弃国修道,皇室颜面何存?」
「朝廷威严何在?天下又将如何震动?」
「此议休要再提!」
华佗苦笑道:
「……相爷明鉴。」
「故而老臣才言,难于登天。」
「且即便真能如此,亦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陛下之沉疴,能否真有起色,亦在未定之天数。」
李翊默然良久,深吸一口气。
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却是最不愿面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