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郭嘉变得异常忙碌。
他一边派人持公孙瓒的手令,前往各营联络名单上的小山村子弟,发放安家费,安排他们脱离军籍。
一边与公孙瓒派来的军需官交接赠送的军械,并暗中接触了一些对刘虞政策不满,倾向于公孙瓒的军中中层将领,饮酒畅谈,撒播并州的强盛与张显的「惜才」之名。
同时,他也没有冷落刘虞一派。
他拜会了刘虞摩下的几位文官,称赞幽州的治理成效,表达并州希望学习幽州安抚流民,发展农桑的经验,甚至暗示若幽州需要,并州可提供些多余的农具粮种。
此举赢得了刘虞阵营不少好感。
他如同一个最精通人心的讲师,在幽州这两股截然不同的势力之间精准地踩着步点,左右逢源。
双方都觉得他似乎更倾向于自己,但又抓不住任何把柄。
半月后,一切办妥。
共有一百四十七名原小山村籍的士卒被成功召还,他们大多神情激动,对郭嘉感恩戴德。
郭嘉将他们打散编入自己的百人护卫队中,即刻启程返回并州。
车队驶离蓟城的那天清晨,天色微熹。
郭嘉坐在马车中,回望渐渐远去的城墙轮廓,脸上在幽州带上的假笑面具卸下,一脸的肃然。
他轻轻敲着车窗框,对随行的队率低声道:「记下,幽州刘虞,仁德有余,权略不足,驭下无力,非乱世之主。
公孙瓒,勇悍骄横,贪利短视,与刘虞矛盾已深,幽州内乱必起于二人之间,其麾下颇有骄兵悍将,可暗中结纳,待其自乱,便有可乘之机。」
「是,侍中。」
车队在官道上扬起淡淡烟尘,郭嘉靠在颠簸的马车厢壁上,闭目养神。
方才那片刻的锐利审视仿佛从未出现过,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略带惫懒的闲适模样。
只有微微敲击着膝盖的指尖,透露着他脑中仍在飞速运转。
车外,新归队的一百四十七名前幽州士卒夹杂在并州精骑中,起初还有些拘谨和沉默,但离蓟城越远,那份压抑的兴奋和回去见家人的急切便愈发明显。
他们穿着略显破旧的幽州军服,与并州骑兵整齐划一的甲胄形成对比,但眼神却同样明亮,互相用带着浓重乡音的冀州话低声交谈着,话题离不开家人,故土,以及那位素未谋面却改变了他们命运的「前将军」。
一名年轻骑兵策马靠近郭嘉的马车,隔着车窗低声道:「侍中,后面那些新来的兄弟,情绪都挺高,就是——装备实在寒碜了些,马也瘦弱,要不要——」
郭嘉眼睛都没睁,懒洋洋地道:「急什幺?破衣烂衫,正好让他们的父老乡亲看看,他们在外面吃了多少苦,等回了家,主公自有新衣新甲,肥马快刀赏下来,那才叫滋味。」
他嘴角弯起一丝弧度:「吩咐下去,对这帮兄弟都客气点,往后都是自己人」
。
「是!」骑兵领命,放缓马速,融入了后面的队伍中。
郭嘉掀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原野。
天高云淡,一片开阔。
他心中那份关于幽州局势的评估已大致成形。
刘虞与公孙瓒,一柔一刚,一宽一严,看似互补,实为水火。
这裂痕,只需一颗火星,便能燃成滔天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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